第481章 庙堂风雨江湖晴
今儿是大唐更换年号后的第一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满洛京的百姓却早已在过去一年的等待中,渐渐失去了信心,常言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咱们这位唐皇登基整整一年了,却是连个音信都没了,让那些看戏的亦或是心怀期待的,都感到一阵费解,不过费解归费解,日子还照常过,大唐立国三百年,除却武瞾篡朝那个甲子外,国泰民安,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关于新帝的议论,也只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更多的时候,人们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
民间如此,朝中未必就好到哪里去,打从太儒神公堇身体抱恙,归家调养以后,朝中旧党的势力便山河日下,老老实实的当起了缩头乌龟,没了神公堇的庇护,那些旧臣们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位丁忧返乡的宰执张岩宁,今日早朝,不知是谁找了个由头,众人集体请愿堂皇,下诏召回张岩宁,或许他自个儿心中也是有些念旧,在这件事上,堂皇倒是稍有的果断,仅是片刻的思索过后,便点头同意了,由中书省拟稿,门下省执行,一封皇旨快马加鞭的送往千里之外的太原,这样的事情在京城里传得很快,一些快忘了张岩宁是谁的人,会认真回忆着过往,发现已经记不起这位宰执大人来,庙堂水深,朝不保夕,一个离开京都已经一年的老人,的确很难让人记住,真正记住他的,反而是那些朝阁的老臣,论执政方针,神公堇在宫中无人能出其右,但论起朝堂心术,却无人能及这位张宰执。
当初的户部尚书萧复,如今已经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国师,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负气如神公堇这样的老臣,掰起腕力来,也要稍逊半筹,若不然也不会图一时之清静,借口身体抱恙,避开朝阁。今日早朝过后,国师大人一袭紫衣,广袖翩翩而去,身后跟随着一众新党宠臣,若非大殿之上还坐着那身材臃肿的皇帝,旁人怕是都以为前者才是那名符其实的当家人了。
长长的甬道上,白玉铺地,周围路过的妃子见到老国师经过,纷纷弯腰屈膝,神色畏惧,小心避让,堂堂后宫女子,竟然畏惧一位当朝国师,便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而几日不曾临朝的太儒神公堇,今儿个竟然出其意料的出现在这里,路过长长的甬道,与那国师萧复擦肩而过。
周围的身穿青袍的官员们,眼见着两人擦肩而过,具是低头不看,刻意拉开一段距离。
一个年轻的官员跟随在长辈身后,没有和他们一样低下头去,反而面带疑色的看着远方,当那太儒神公堇飘然而过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敬意,似他这样寒门出生的仕子,能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除了老师的提拔和赏识,自身的努力功不可没,但究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初神公堇为天下寒门仕子颁发的一系列政策,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放过往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根本没有出头的可能,是神公堇给了他们机会,所以似他们这样的人,是打心底的感激这位老前辈,可惜等他来到朝堂以后,还未真正见过这位心仪已久的老臣一面,便听说他身子抱恙在家,几个月来都不曾出席过朝会,让他既可惜又担心,他不明白这样铁骨铮铮两袖清风的老臣,如何会遭人排挤的,他知道那位国师萧复权倾朝野,招惹不起,但他还是期待神公堇能够早日回来,改变下格局,至于龙椅上的那位,满朝文武,可没人会指望他了。
身边的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无奈的叹息说道:“梵儿,身在官场,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年轻官员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说道:“为官正直,不结党营私,您当初就是这么教的,这些年弟子一直谨记于心,不敢忘却。”
老人家摇了摇了头,轻声说道:“做人也好,做官也罢,自然是要问心无愧,但身在官场,却要懂一个明哲保身的道理,若不然性命没了,抱负什么的,一切都是空想,古人所谓立言立德立功,都是在立身的基础上,你还年轻,犯不得因为这些事而丢了大好前程。”
那年轻官员问道:“那老师您呢?”
老人家轻声含糊笑道:“新庙老柴火,换汤不换药,为师我已经是半只脚他进棺材的人了,没有那些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的念头。活着只盼着这天下能多太平几日,皇帝平庸就平庸了点,都似当年女帝那般权倾天下,也未必是件好事,国师强也好,神公堇强也罢,都只是一时之景,哪里比得上社稷安稳千秋利益来得重要。”
年轻官员顿时心生佩服,暗道心生不愧是老师,这份胸襟的确不是自己能及的。
老人家会心一笑,继而叹息道:“圣旨已经颁布,张宰执已经以丁忧的理由拒绝了了三次,这次恐怕不好再婉拒了,等这位右相大人回到宫中,三足鼎立的局势才算真正形成,到时候恐怕免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
年轻官员轻声说道:“可弟子听人说,国师身后似乎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说咱们殿上的那位皇帝,其实不过是一尊傀儡。”
话音刚落,便被老人家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低声说道:“祸从口出,不管这话从哪里听来的,以后都不要再提,无论是谁,都不是你我能够得罪得起的,明白了吗?”
年轻官员脸色苍白,现在这一番被吓得不轻。
老人家犹豫了会儿,对他说道:“此事还未有过定夺,兴许是流言蜚语,兴许是确有其事,不过这些都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你只管好好活着,将心比心无妨,问心无愧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