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头顶星空灿烂(上)
世间之事,多是口口相传,就像许多年后,谁也无法知道,这段看似光怪陆离的传奇景象,放之眼下,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宁云郎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四尊庞然大物被锁链拴住,牢牢的困守在祭坛周围,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月,但他知道,这些传说中的荒古凶兽,此刻竟也只是魂魄之体,到底是谁,能够将它们拘于此地,太不可思议。
没有人敢去惊醒它们,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祭坛所吸引过去。
洪荒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四壁雕琢的铭文,分明是最古老的文字,哪怕是他们家学渊源,也无从看透其中的含义。
那祭坛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燃烧着剧烈的火焰,火焰的上方,凌空悬浮着一只五彩琉璃的宝瓶,就当众人踏足祭坛的那一刹那,那琉璃宝瓶便开始自行旋转起来,不止是它,眼下的一切,头顶的夜空,都开始缓缓变化了。
这世间最浩瀚的是什么?江河湖海?大地星辰!
当第一束星光垂落的时候,众人惊讶的抬起了头。
夜幕,星河,轨道,流萤。
无数的星辰,在刹那间,汇聚成河流,缓缓流动。
渐渐的,渐渐的,星轨铺成了图案,那是一幅浩瀚的太极图,阴阳两鱼衔尾而游。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古人所言,大概便是这个道理了,眼下众人心中生出一种落差感,是对无尽岁月长河的敬畏。
星河垂落,无数的月光倾泻而下,如瀑布飞练垂落,尽数灌于那琉璃宝瓶之中。
这一幕太过壮观,让人为之惊叹。
一只宝瓶将漫天星河鲸吞入腹,这是何等的可怕?
就在宁云郎愣神的时候,耳畔再次传来大祭司的声音,说道:“宝夜光杯。”
宁云郎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什么?”
大祭司传音说道:“不错,就是它了,论世间至纯至阴,莫过于月华星辰之力,峨眉曾耗费无尽人力,搭建祭坛,汲取月华之力,这座琉璃圣器宝月光杯便是其中的关键,有它在,任何神魂损伤,都不是问题!”
宁云郎闻言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而后目光灼灼看去,不止是他,其他也有人认出了它的存在。
“宝夜光杯!”
有人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脚踩虚空,纵身而去。
宁云郎转身,对着胖子点了点头,凝重说道:“我需要它。”
商阳微微一愣,咬咬牙说道:“好,不就是一座峨眉圣器嘛,胖爷我什么没见识过,宁兄弟需要,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宁云郎轻轻颔首,有种情义,无需言谢。
他开始前行,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措,而是徐步而进,每一步落下,便是一圈涟漪荡开,充满了一种极富规律的渐进韵律。
这是宁云郎此刻的心境,虽然满怀期待,却不急切,一步一个脚印,缓缓靠近。
众人以为会再晚一点动手争夺,只是宝物当前,谁又按捺得住?
黑袍人龙泉亦是抬起了头,露出那张青色的脸庞,看着宝月光杯,目光闪烁,而后轻轻握拳,大踏步而去。
……
庙堂也好,江湖也罢,整个天下处于一个多事之秋。
西征却东行的唐军,南来复北往的商客,在这后唐元年的秋天里,都感受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氛。
稀里糊涂登上皇帝宝座的唐时月,在外人看来除了祖宗保佑外,便是傻人有傻福,李唐祖宗三百年基业在前,又有武兆统治下甲子的国泰民安,到他手中的后唐又恢复了盛世的光景,至少除了西军那迫不得已的撤军之外,明面上的庙堂统治,已经到了一个高度集中的地步,文臣也好,武将也罢,也多是后起之秀,整个朝堂,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至于这位名义的皇帝如何看法,便不得而知了。
打从右相张岩宁丁忧返乡之后,偌大朝堂,除了太子太阁神公瑾尚有余威外,可谓尽皆是左相的势力,早前还替皇帝颁下旨意,从江南诸家挑选出几位德淑兼备的女子,给皇帝充作后宫,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国母,可怜的唐时月就这么被安排了一个女子相伴终生,那女子出身不俗,性子却是柔弱了点,相貌精致自不必多说,倒是时间久了,唐皇倒也接受了她,两人闲来便在后花园中赏风赏月,过得倒也闲适,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个要才无才,要勇无勇的皇帝,除了精于商途外,别无是处,有一群经天纬地的良臣辅佐,倒也不用操心太多。
这日午后,唐时月携着皇后往后花园去,路过那莲池的时候,放慢脚步,想如往日那般,采摘一朵莲叶刚在她头顶,却发现前几日还含苞待放的几株莲花,不知为何,眼下竟然都尽数枯萎了。
性子柔弱的皇后第一次见唐时月脸色难看,似有大发雷霆的迹象,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畔说道:“夫君不也常说,这满池的荷叶莲花看着烦人,不若都枯死算了,来年也好盼个旧去新来。”
唐时月微微一愣,摇头苦笑,刚要说什么,忽然咳嗽一声,以手掩嘴,依稀可见血迹。
自那日以后,宫中传闻说皇帝不喜莲花,将那满塘的荷叶莲花尽数斩去。
有人说,接连几日,罗京城有气运冲天,而后彻底散去。
……
南海仙屿。
接连闭关几日,而后一身疲惫走出的灵雨姑娘,朝众人点了点头。
阿紫面带惊喜之色的跑进去,将昏迷在床榻上的鱼儿抱了出来,然后交托给了爷爷。
哪怕是灵雨姑娘这样的实力,配合手中那尊宝器,却也只能将鱼儿神魂上的伤患止住,想要彻底治愈,还要另寻他法。
走出竹林的灵雨姑娘,一个人来到海边,站在一处孤崖畔,举目远眺碧海蓝天。
只见水天交接的地方,万条锦鲤翻腾跳动,如跃龙门。
忽然间,一道冲天的水柱升起,有道人脚踩鲲鱼,大袖飘摇而至。
灵雨姑娘眉头蹙起,如临大敌。
那道人隔着好远,便停下了脚步,对着灵雨姑娘说道:”看来你就是那观音座下的持瓶童女了。”
灵雨姑娘闻言脸色不变,轻声问道:”那你又是谁?”
道人站立鲲鱼身上,说道:”一个不愿飞升的老朽,无名也无姓。”
灵雨姑娘不禁动容,飞升这两个字,如同仙音一般,脱口而出的瞬间,冥冥中有大道梵音齐鸣,让人震撼。
道人看了她一眼,说道:”看在她的份上,今日我便不取那仙鲤的灵魄,但是你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的。”
话音刚落,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心中一动,朝极远的西天看去。
……
龙虎山。
骑牛的邋遢老道这几日来一直心神不宁,脾气不好把火气全发在那枯山之上,挥袖一抽,便是一座峰头消失,让凌霄殿里打坐的小道士云谦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位老祖宗一言不合,把龙虎山自古遗留的三十六座宫殿都给拆完了,偏偏这事儿掌门师兄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自己去管,还一直怂恿着云谦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滴个三清道尊嘞,小道可不想脚下那只白鹤被那位祖宗给烤了,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自个儿打坐悟天道去吧。
可没想到,那位老祖宗竟然亲自来到凌霄殿,一把抓住云谦,看都不看,甩到青牛背上,大袖一甩,两人一牛,变直直往云天飞去。
那邋遢老道人念叨道:”当初的峨眉,费尽千辛万苦,埋下九州九鼎的龙脉,便是为了隔断古今,让天下不至于动荡,眼下这群兔崽子,没事却喜欢挖什么龙脉,要是惹出了什么老变态,还要老子亲自出手,累死累活不说,万一被人家一招给解决掉了,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摆?孙思邈那老光棍也是糊涂,整日里带着那个傻里傻气的徒弟游山玩水,等到哪一日劫难到来,老夫看他如何置身事外。”
云谦听得稀里糊涂,却不敢乱言什么,只得嗯了一声。
邋遢道人不厚道的赏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说道:”你小子也白废了一身天人转世的天赋,整天悟那劳什子天道,依我看,仗剑出山才是正理,如今你那宁兄弟生死两不知,就指望着你能救他了。”
云谦闻言一愣,问道:”他怎么了?”
邋遢道人望向西天,沉声道:”还能怎么?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峨眉秘境,当真以为他这个不成气候的峨眉种子,便能顺利通过了?”
云谦问道:”峨眉秘境?”
邋遢道人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去去不就知道了?”
云谦摇头说道:”不去不去。”
邋遢道人眯眼说道:”不去?”
云谦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其实……小道刚有所感悟,天道或能有成。”
邋遢道人笑了笑,忽然伸手揪住他的道袍,往那远处一山一河之间扔去。
等云谦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座小型的祭坛上,只见周围光芒一闪,人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掌门师兄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对着邋遢道人行了一礼,犹豫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好?”
邋遢道人说道:”宋知名那样恣意妄为独斗天道的人物,怎么就调教出你这样胆小谨慎的徒弟了?不过想想也是,偌大龙虎山,只有交到你手里,才可保道统传承无恙。”
听着这样不知是夸赞还是批评的话语,中年道人躬身行礼,而后看着小师弟远去的地方,怔怔出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