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孤烟、落日、大漠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眼前的一切,就好似诗句中恣意绘下的泼墨山水,朦朦胧胧却又无比真实。
看慕容野禅浅蓝瞳孔里,倒映着万物景象,在落日斜晖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宁云郎心中惊叹不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她赤脚踩在黄沙之上,晚风吹拂着裙裳,跃然纸上,说不出的轻盈灵动。
她转过身来,素手提起长裙,轻盈的走了几步,望着他浅浅一笑,问道:“好看吗?”
宁云郎点了点头,似乎早已适应这样的她,比起中原人的含蓄,吐蕃人的性格则更为热情奔放些。
只见她掸去秀发上的几粒尘沙,眺望远方,说道:“再有几日行程,便能抵达吐蕃了。”
“怎么,想家了?”
她眼如秋波,眉眼间的思念之色,旖旎动人,竟是连天边的落日都比了下去。
此去中原,途中耽搁已有数月之久,也不知家中如今是何等光景了,纵是她这样的性子,此刻也难掩惆怅。
宁云郎觉察到了她心情的变化,说道:“都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换作是谁,辗转几个月,也会思乡的。”
慕容野禅白了他一眼,说了句:“无聊。”
也只有这个时候,宁云郎才觉得,这样的她才是一个真实的她。
宁云郎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望着头顶星星点点的夜空,眼神发呆。
慕容野禅拂动长裙,缓缓坐下,坐在他身边。
默视良久,宁云郎转过头来,见她脸上尤有一丝疲惫之色,说道:“看样子你很累。”
慕容野禅看他一眼,淡淡道:“没想到宁公子不仅修为高强,看人面相也很是内行。”
仿佛听不出她口气里的嘲讽之意,宁云郎笑着摇头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你说你是吐蕃商户之女,偏偏自身谈吐不俗,还有安布鲁那样见多识广的仆人,说起来总让人有些不信,但不信归不信,谁没有个秘密?”
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宁云郎便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干咳两声解释道:“无非是王孙贵胄之后,我也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
慕容野禅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晚风习习,吹拂人心。
远处的商队凑在一起安营扎寨,安布鲁端来一盆喷香的烤肉走来。
荒漠上最忌夜晚前行,鬼怪夜来勾人魂魄的传说,当然只是无稽之谈,便是光怪陆离的人间仙境,以后世人的眼光看来,也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奇异景象,此番种种,当做志异讲来,当真有几分新奇可言,便是慕容野禅这样见识广阔的人,也为宁云郎的所言所知而心生佩服,更别逞那些走南闯北的吐蕃商人了,无论是一杯酒还是一块肉,能得到这群异域之人的友谊,对宁云郎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收获。
围着火堆,枕着黄沙,头顶是一轮纯洁无暇的明月,月光流泻,洒落一床梨花白,落在远处那动人的身影上,夜风抚过,仿佛月宫的仙子在翩跹起舞,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心醉。
宁云郎没想到域外的景致是如此的动人,经过千百年的演变的后世,却是再也难现这样的风光了。
安布鲁见他在发呆,边吃着烤肉边说道:“大长老说过,哈米尔是上天给吐蕃人最好的馈赠。”
这座一望无垠的沙漠名为哈米尔,吐蕃话的意思就是圣域之地,他口中的大长老,便是吐蕃国最有名望的国师,也是宁云郎此行想要拜访的人。
以慕容野禅的话来说,想要治愈陆轻羽神魂上的伤势,这世间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传说中的峨眉天池,一个便是吐蕃国大长老所在的映月仙湖,而前者渺无音讯,这一路下来,陆轻羽一直处于沉睡中,也让宁云郎心忧不已,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后者身上。
宁云郎愣了愣,缓过神来,笑着说道:“你们大长老一定是极有智慧的人。”
安布鲁举起铜镜,对着月亮梳起头发,点头说道:“大长老是行走人间的智者,整个吐蕃,没有比大长老更有智慧的人了。”
宁云郎饶有兴趣问道:“哦?那你家小姐呢?”
安布鲁想也不想说道:“小姐是大长老的弟子,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
本来还有些满意自己灵机一动的回答,当意识到不小心吐露了慕容野禅的身份,赶忙捂住嘴,见远处那道倩丽的身影瞥来一眼,赶紧闭口不言了。
宁云郎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位大长老的弟子,难怪她有把握说服大长老,也难怪她年纪轻轻便多智近妖。
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弟子啊……
如此说来,她所谓的商户之女,必然只是个幌子,想必就算在吐蕃,也必然不是寻常达官显贵之后,若不然如何能做到大长老的弟子,要知道,与中原科考选举的制度不同的是,吐蕃依旧维持的是氏族门阀的统治,非是尊贵的血统,根本无法做官,更别逞干涉朝政了。
想到这里,宁云郎对她的身份不禁又好奇了几分,只是安布鲁意识到失言以后,便怎么也不肯多说了,自顾自吃着烤肉去了。
左右无趣,宁云郎躺在沙丘上看着夜色,没过多久,他神色一动,忽然仰起身来,朝远处看去。
不远处,慕容野禅亦是有所察觉,与宁云郎四目相对,神色疑惑。
两人并肩往沙丘上走去,放眼望去。
天穹下,夜色里,广阔无垠的沙漠中。
「轰隆」、「轰隆」,一阵阵响声,由远及近而来。
远远的,北边的天际狂沙乱舞,有数道狼烟冲天而起,在月色下,是如此的显眼。
无数黑色小点风驰电掣,仿佛一望无际的流蝗,卷起漫天黄沙扑面而来。
大地震颤着,如霹雳春雷般隆隆作响,就营帐和火堆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不好!是沙盗!沙盗来了!”
安布鲁怪叫一声,放下手中铜镜,急忙收拾东西往车队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