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略一沉吟，厉害的不是话，是这话有事实做支撑。
    他不反感这样的辩论，反而很擅长，笑着答道：“对，易科很成功，我们未来的目标就是培育出让易科这样成功的公司也要斟酌定价的品牌，只要方总愿意斟酌斟酌，那就很成功了。”
    “希望能看到那样的未来，良性竞争总是多多益善，就像易购也很想让阿里激进的步伐斟酌斟酌，我认为这类竞争都是有益的。”方卓引入了新的对象。
    “方总今天一直想把‘激进’这个词赋予阿里，这是不正确的。”马云不接受这个概念，“阿里与易科的情况不一样，我大概能理解易科现在所需要的克制。”
    他委婉的提到了易科现在面临的挑战，这是商业领域里的非常规情况。
    “我今天是真愿意和马总讨论的，主要是我真的有疑惑。”方卓不受刺激，直接指出对手的状况，“阿里现在的电商业务，如果用八个字总结，那就是淘宝搭台，天猫唱戏。”
    “天猫的发展很快，也投资做了仓储，上了品牌，这给易购带来很大的竞争压力。”
    易科掌门人坦诚易购面临的压力，这隐约便是示弱，并不常见。
    台上的马云与台下的嘉宾、记者们都变得聚精会神。
    果然，还有转折。
    “但是，阿里的口号是‘让天底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在我看来，阿里不管淘宝还是天猫，整个平台最终都还是要归结到流量的生意之上。”
    方卓看到了马云的微微皱眉，他继续解释道：“马总坚持淘宝是免费的，那淘宝怎么盈利？就是需要收取卖家的流量费，要打广告嘛，要搞点击引流嘛，我看阿里的财报，顺便又看易购的估算，淘宝这方面赚取的流量广告费占整个gmv的4%左右。”
    “而天猫呢，它是收广告费和佣金，又开始做品牌，做自营，我看阿里今年还大举要做新零售，又推了个线下的盒马鲜生，这个战略让我不太懂了。”
    “这样是能把营收数字吹起来，但利润未必好看，又需要分走淘宝的流量。”
    “过去的阿里是做一门相对简单的广告费的生意，现在阿里做销售额，这个量级和难度就不一样了，这到底是马总还是张勇的想法？”
    方卓说到这里才笑吟吟地说道：“这样拼来拼去变成最后拼流量，阿里的流量池够不够用？我听易购那边说，他们是要到抖音上开拓新的流量了。”
    谁是如今国内的流量之王？
    只有易科系了。
    如果把竞争的重点归结于比拼流量，按照这个逻辑，阿里必然失败。
    “方总向来是会蛊惑人心的，这点我吃过亏。”马云轻飘飘的用一句话化解攻击，也成功引发笑声，让气氛变得没那么紧张。
    现场的大家都知道方总的朋友圈办公，据说，还真的把阿里的事情给办了。
    现在坐在方总不远处的卫哲，他作为阿里巴巴前ceo，如今却是易科系下的达达创始人，“蛊惑人心”的本领可见一斑。
    “方总说最后拼流量，如果流量真那么有用，那pony就不会输了。”马云的举例让不少人的目光看向台下的腾讯掌门人。
    pony面无表情，已经开始羡慕最后时刻改了主意的罗宾，真的不该来啊……
    同样是现实的案例，几乎就反驳了易科掌门人的逻辑。
    马云继续说道：“如今这个时代，是一个摧毁你，却与你无关的时代，是一个跨界打劫你，你却无力反击的时代，是一个你醒来太慢，干脆就不用醒来的时代，是一个不是对手比你强，而是你根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时代！”
    “这样一个大跨界的时代，只有不断前进，不断创新，不断让互联网与新的行业结合在一起，才能不断的取得成功。”
    “方总认为阿里激进，但正是所谓的激进才让阿里走到今天，也让阿里继续尝试、犯错、纠正又继续前进！”
    阿里掌门人抬高了命题，引发现场的掌声。
    方卓等到掌声熄灭的时候补充了一句：“马总说得对，我再补充一点，如果淘宝的商家觉得流量费太贵，那就期待下新的易购。”
    会场又是一片笑声，方总好像用现实把马总又从命题里拖了回来。
    马云也笑，还有些无奈的伸手指了指方卓。
    两位大佬的一番辩驳似是为易科与阿里的激烈竞争做了注脚，两个巨头的现实碰撞比他们嘴上还要狠得多。
    这样第一天的行业会议没有记者采访的环节，等到傍晚，方卓更是在护送下快速离场，没有和媒体记者们纠结，只能让他们寄望于后天的采访。
    然而，一则来自外媒的报道忽然把易科的事情推到一个更劲暴的层面，引起了疯狂的讨论。
    《纽约时报》线上发布了一则匿名爆料，内容是来自一段通话录音，一方是易科掌门人方卓，另一方的身份未知，听起来像是bsi的行政工作人员。
    两人就易科与冰芯的合作发生争吵。
    而在录音的最后，bis的人发出警告：“方总，你如果再不中止与冰芯该死的合作，易科的业务会被全面摧毁的！”
    方卓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也很清晰，录音里显得没有丝毫犹豫：“fuck u，那就来吧！”
    第224章 疯了
    易科掌门人与bis官员的通话被录音，并且遭到泄露。
    这让易科和方卓都猝不及防。
    通话被录音可以理解，但这样的关头被泄露，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意外泄露……
    当天晚上，方卓这边就国内国外的电话不断，都在询问突发情况与易科的全球业务。
    凌晨时分，依旧有国外的各种采访电话，但手机终于没电了。
    苏薇瞧着方卓丝毫没有充电或者换一部手机的意思，玩笑道：“都怪mars 9，要不是这次电池续航升级，早就可以关机睡觉了。”
    “人这一辈子啊……”方卓摇摇头，感慨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刚才在想，在很多个日夜，是不是我曾经打过交道的友商也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注视股价的下跌。”
    苏薇惊讶道：“可以啊，方大总裁居然要洗心革面了？”
    “我只是想着，大家行走江湖都难免遭遇某些相似的时刻，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都挺正常的。”方卓如此说道。
    “明白了，大总裁没事录录音，现在也被人家录了录是吧。”苏薇笑道，“合该今日被回旋镖镖中。”
    方卓轻“哼”一声，说道：“你知道bis的乔治是怎么和我解释的吗？”
    乔治就是通话录音中的另一个当事人，一部分工作就是负责临时许可证。
    “他居然还给你打电话呢……”苏薇觉得有点奇妙，“他怎么解释？”
    “他说他用的是三星手机，他发誓没有对外透露录音，不知道这份录音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方卓说道。
    “人家怕不是也担心你方总怒把这事甩在他身上，没准现在已经开始通知亲戚朋友，他自己绝对不会有自杀的念头。”苏薇幽幽地说道，“就算你方总不生气，保不齐还有其他机构的利益严重受损。”
    这则通话录音属于意外冲击，易科在纳斯达克今日份的股价已经跳水，开盘三个多小时便跌没了一个百度。
    “他是bis的官员，谁没事去找这个晦气。”方卓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家愿赌服输而已，就是纳斯达克的空头数据没到披露时间，不知道这次到底有没有他们捣鬼。”
    他这几个小时一直在怀疑并非意外情况，而是精心策划。
    只是，世界有时候都挺草台班子的，真是意外泄露也就泄露了，事情已经发生，追究怎么发生的并没有太多意义。
    “现在这个事怎么办？”苏薇询问道，“要不，明天不要继续参会了吧，这个时候风口浪尖，不论说什么都会被放大。”
    “我倒是不吝于表达我个人的立场。”方卓叹了口气，“但确实容易被放大，能顾着总还得顾着美国市场。”
    不管是和朋友们，又或者和影子股东本人的通话，易科的矛盾爆发时刻总是要到第三份临时许可证结束，也就是进入2016年。
    但现在的突发状况让事情变得比较明显，易科如果不愿意放弃与冰芯的合作，真的会面临限制。
    不同于冰芯国际，易科如今仍然是一家具有广泛影响力与超过三千亿市值的公司，届时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可是，bis显然也不会手软。
    易科会不会退让？
    易科应该退让。
    但方总到底退不退让……
    此时已经引起的轩然大波就集中讨论了这个问题，私人通话录音的曝光与易科官方表达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
    易科一直以来的表达就是在积极的解决问题。
    现在的方总……他积极吗？
    他好像是在积极的fuck别人。
    易科需要的不是这种积极啊……
    几乎就在《纽约时报》曝光录音的十分钟之内，多家重磅媒体就纷纷分析，甚至跟着对易科与方总喊话。
    ——“易科到了很危险的时刻，这种时刻来源于它并不科学的管理架构，如果一家公司掌握在疯子的手里，那不管这家公司过去如何伟大，最终只会沦落谷底。”
    ——“方卓疯了！”
    ——“方卓真的疯了！！”
    ——“易科做好失去世界市场的准备了吗？！”
    ——“mars 9会是易科的绝唱！”
    ——“易科因方卓而失去魅力！”
    像是随着一句“fuck u”，世界最好总裁便做了下最败笔的决策，更有媒体明晃晃的呼吁易科董事会解雇易科总裁，就像苹果曾经驱逐乔布斯那样。
    《华尔街日报》先是报道了录音泄露事件，又探寻了bis在易科上面的立场，最后真的探讨了易科驱除创始人的可能性。
    首先需要排除的就是董事会的效果，因为这是被创始人牢牢掌握在手里的，看起来只有美国总裁施罗德具有一定的倾向性。
    那么，易科的股东会有可能承担这一操作吗？
    过去两年的方卓一直保持着比较规律的减持节奏，目前仍旧持有易科27.6%的股份，再加上一些中资背景的机构，以及……不排除易科掌门人暗地里掌握的股份……
    即便成功召开了临时股东大会，从创立易科到带领它成为全球最佳手机品牌的方卓，他的威望对于能参会的股东又会是什么影响？
    退一步说，对于易科这样发展起来的公司，即便侥幸利用临时股东大会驱除了方卓，深受他影响的管理层不会让局面变得更好。
    再退一步，如果易科与bis的冲突真的无可挽回，是方卓在位还是换人更有利于保护股东的利益？
    《华尔街日报》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股东们既然享受了方卓带领公司发展至今的辉煌，大概也就必须承受他的疯狂所带来的损失。
    而且，想不承受，考虑到他对公司的控制，也不得不承受。
    通话录音泄露十二个小时，地球两端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媒体的各种报道齐飞，还有人给这件事起了个名，称之为“方卓录音门事件”。
    方卓在次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个门事件，还没来得及品味心中古怪就接到了现在负责商务工作的亲哥郑丹锐的电话。
    “方总，昨天我估计着你的事忙，所以也就没问，易科现在真的没法和联电、英特尔它们达成临时性的合作了吗？”郑丹锐问了个问题。
    “郑哥，这事的主动权早已不在我手里，现在连通话都被录音并且曝光出来，易科和我都更被动。”方卓回答道，“易科一直愿意增加供应商，也一直在谈，但始终谈不出来东西，这里面有更额外的影响。”
    郑丹锐沉吟道：“易科在全球的业务是很难得的。”
    连他都觉得可惜。
    “郑哥，我的理解是，bis既然搞出了临时许可证，既然易科总是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法达成合作，既然易科天然的与冰芯站在同一阵营，他们就不会停下削弱易科的脚步。”方卓说道，“如果他们停下，那只能说明他们是迫不得已的做了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