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自顾自的想了一会供应链的问题，忽然回神，笑道：“看我干什么？来，再给你倒杯茶。”
    苏薇歪了歪头，发梢又垂了下来，要求道：“我要喝新的，新泡的茶。”
    方卓自无不可，边泡边说：“回头我让小刘买点佛手，那是武夷岩茶的小品种茶，那个茶汤对嗓子好，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喝喝。”
    “我只是最近出差说了太多话，但既然是方大总裁要送我的，就希望这茶喝起来能甜一些吧。”苏薇笑起来。
    “这个岩茶佛手呢，别名雪梨，你猜它甜不甜吧。”方卓看了一眼小苏。
    苏薇撸了撸右手的半截袖子，撑住下巴，看着方总的眼睛，说道：“嗯，还没喝到，我好像已经感觉到茶汤有点甜味了。”
    方卓哑然失笑，不再聊茶，随口聊了几句家里的事情。
    临近春节，爸妈今年静极思动，想着儿子越来越有钱，就也打算时髦时髦的旅游过节。
    因为怕儿子工作太忙，他们还专程提前约了档期，可以春节几天的时候一起看看异国风光。
    方卓已经答应了，所以先提前安排工作，算是休个年假。
    前面几年差不多就是全年无休，今年说什么都得多玩几天。
    方卓聊起父母，聊起妹妹，嘴角带笑，忽然问道：“你平时也那么忙，要不要一起休假？”
    “挺想的。”苏薇先这么说，然后说道，“问题在于易购紧锣密鼓的离不开，嗯……到时候看吧，怎么样？我既然接手易购这个项目就不能让它折手里。”
    方卓想说话，又忍不住一笑把话卡了回去，片刻之后才说道：“成，回头我和家人周游美国的时候给你带礼物。”
    “你完成你的休假任务，我完成我的易购任务，这叫相得益彰。”苏薇有点神气地说道，“然后，我收到礼物，你收到项目的好消息，这叫既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生活。”
    方卓瞧着小苏如此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只是，还没等笑出来，手机忽然响了。
    他瞥了眼，是合肥冰芯邱慈云打来的。
    “希望是个好消息。”方卓一边拿手机，一边对苏薇说道。
    苏薇看着方总接通电话，看着他的脸色从轻松变成严肃，知道事情总是和期望的相反。
    数分钟之后，电话结束。
    “ok，冰芯的风险试产没跑通。”方卓摩挲着手机，“130nm的技术工艺吃不透啊。”
    苏薇知道冰芯的进度，问道：“那年后安徽省领导预定参观的首次正式风险试产呢？你们还搞不搞了？”
    “领导是小事，技术才是大问题，从12月推到1月又推到2月。”方卓皱眉道，“进度不如预期，这其实能接受，冰芯的底子薄，但我总怕一个不小心，落后的不是2代技术而是更多了，偏偏我对技术层面又无能为力。”
    苏薇问道：“那位科大的胡教授呢？”
    “放假回加州了，之前也问过他，但更具体实际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方卓摇摇头。
    总裁办里安静了一会，两个不懂技术的人都在思考问题。
    “要不……”
    两人眼神忽然有了个碰撞，同时出声。
    “中芯国际？”苏薇微微一顿，试探出声。
    “兄弟单位。”方卓点头盖戳，是极是极。
    第342章 攒局
    冰芯的技术进度存在问题，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尽管采购的设备和引进的技术都是力所能及所能达到的极限，但比利时授权的130nm制程技术显然不可能是行业内最先进的。
    就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台积电去年12月份刚刚在日本半导体展会上宣布，他们是全球第一家使用浸没式光刻技术生产全功能90nm芯片的半导体公司。
    同时，业内有确切的消息，他们手里正在做65nm的风险试产。
    不管是制程还是工艺，台积电都远远的走在前面。
    当然，把目光对准全球第一免不了会有焦虑，如果把目光对准全球第二、第三、第四……也还是会有焦虑。
    联电、格芯、英特尔，它们现在已经商业化量产的技术基本都是90nm，只是，彼此的工艺路线有所不同，台积电的浸没式光刻路线是个最优解。
    方卓知道这些业内消息，很难不为冰芯的进度感到担忧。
    最怕的是一慢百慢，130nm的风险试产往后推，一推就推到下半年，然后搞良率量产，时间又奔着明年去。
    那时候，业内的65nm技术肯定已经成熟，竞争对手开始奔着40nm……差距越拉越大，而越往后又越是研发投入巨大，匹配的市场需求又对后来者造成恶性循环。
    道路是艰难的。
    方卓一边打听中芯最新的消息，一边真是忧虑的有点睡不着觉。
    两天时间，还没攒局，他嘴角已经上火起了俩泡。
    “小苏，你说安徽省的领导那么力撑冰芯，要是真弄个一塌糊涂，我这心啊，稀碎稀碎。”方卓坐在书桌后翻阅材料，发出如此感慨。
    “对不起家乡父老？”苏薇了解了下业内消息，倒是不觉得有那么严重，“只能说没那么那么好，但也不算那么那么差吧？”
    “家乡父老，公司人才，产业机会。”方卓叹息道，“都不容易啊，我这两天想到这些就觉得浪费，觉得对不住。”
    苏薇提醒道：“还有投资人。”
    方卓平淡地点点头：“哦对，还有投资人。”
    他合上材料，继续说道：“钱这时候真解决不了问题，这技术、技术、技术，咋就那么难呢？邱慈云是个中高手，请了胡正明从旁指点，挖来各厂精英，买到先进设备，重金从比利时引进制程工艺，还是难！”
    苏薇略一思考，引用了冰心的诗来安慰冰芯的事：“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方卓沉默了会，自嘲道：“是有点心急了，碰见不好琢磨的领域，就是容易往坏处想，这一回找张总还是得让老裘那里攒个局，冰芯和中芯毕竟有一定的竞争关系。”
    苏薇点了头。
    她这两天也跟着一起查阅中芯国际所能提供的帮助。
    首先，中芯在去年，也就是04年，实现了130nm技术的量产。
    其次，这份130nm技术的引进也是来自比利时微电子研究中心imec，两边可谓同根同源。
    最后，冰芯的相当一部分关键技术人才都是来自中芯，这也算……同根同源吧。
    中芯完全有能力帮助冰芯攻克130nm技术的工艺难点。
    只是，对方没有理由来帮助冰芯，竞争关系先不谈，中芯自身的境地就很不妙，传闻里高昂的赔偿金额逼着它必须集中精力发展自身。
    苏薇觉得换成自己，愿不愿意帮、能提供多少助力都得存疑。
    但也存在变数，比如，方总和那位张总的关系到底如何。
    她看着方总拨通裘区长的号码，打算也一起瞧瞧这次寻求帮助的情况。
    “喂，老领导，哎，忙吗？”方卓看了小苏一眼，按下外音，热情的和电话另一端的裘小官打招呼。
    “等会有个会，方总，什么事，直说。”裘迪很直接。
    “没什么事，我想这不是快过年了，这次春节我可能不在上海，没法当面给老领导拜年。”方卓笑道，“所以，我专程买了几盒武夷岩茶的佛手品种，让你品鉴品鉴。”
    裘迪狐疑：“就这事吗？”
    “也想着汇报汇报我们易科、永科地产在上海的工作嘛，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晚上，老领导有没有时间？我让车去接你。”方卓语气轻快。
    裘迪转了转念头，还是有些摸不清这通电话的来意，这不方总啊。
    他又思索几秒，问道：“就咱们俩？”
    “要是方便的话，老领导，能不能把中芯的张总一起喊上，都在浦东嘛，我也有些问题想请教他。”方卓语气认真。
    裘迪恍然，这才是方总啊。
    他笑骂道：“一口一个老领导，方总啊方总，你是真行啊。”
    “从杭州到上海，从挂号网到易科，老领导始终是老领导。”方卓尊敬地说道。
    “方总，我快起鸡皮疙瘩了。”裘迪吐槽，“后天吧，我得试试我这个小官能不能请来张总，你确定是有问题请教他？你们不会打起来吧？我好像听过一些你们冰芯从中芯挖人的消息。”
    “放心吧，张总是个大度的人，正好趁着中芯现在有望解决与南边的纠纷，我找他聊聊。”方卓如此说道。
    裘迪嘿然的应下，寻思着后天晚上一定得当面奚落下方总。
    方卓挂掉电话，对苏薇说道：“关键时刻还得老裘，老领导就是老领导。”
    苏薇赞同的给出笑容，然后提出一点小小的疑问：“你把给我的佛手岩茶也要给他了？”
    “唔，其实我还留着很好的大红袍给你呢。”方卓笑道。
    “大红袍的茶汤也对嗓子好吗？”苏薇问道。
    方卓严肃道：“嘎嘎的好。”
    ※※※
    转眼便到了约好的时间。
    饭局是个小饭局，一共就四人。
    领导老裘，中芯张总，方卓只带了小苏。
    这一趟裘迪能把张总攒过来也稍微费了点周折，但谁让真有那么一层老领导身份呢，他也就多卖了两次脸。
    “张总已经在路上了，方总啊，你这老领导老领导的喊着，什么时候能把冰芯也搞来我们浦东发展发展。”裘迪见了方卓就开玩笑的提要求。
    “会有的，会有的，只要冰芯发展的好，一切都会有的。”方卓承诺道。
    不等裘迪评价这种假大空式的话，另一位当事人到了。
    张汝京推门进来，扫了一眼便说道：“方总，很久不见，冰芯真被你搞起来了。”
    方卓还没回答，跟在张汝京后面又走进来一人。
    “方总，苏总，这是江上洲博士。”张汝京为易科的两位介绍，至于裘区长，他们之间是认识的。
    今天这不是四人，而是一场五人饭局。
    第343章 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