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女神趴在沙发上，几乎将身体埋进了柔软的沙发。祂掀起眼皮，视线投向正在处理政务的“宰相”。
    “……为什么吗。”
    智慧女神重复了问题，缓缓抬起视线，与幸运女神隔空对视。
    幸运女神表情慵懒，半边脸埋在沙发里，“我记得我跟你不对付，无论哪一代。”
    “是吗。”
    智慧女神又是习惯性的反问。
    “先说是不是，再问为什么是”，是祂的对话原则之一。
    祂注重说话的效率，很不喜欢废话以及无意义的聊天。
    言语废料比生活垃圾还要令神难以忍受，后者甚至黏在记忆里面，去都去不掉。
    “难道不是吗。”
    幸运女神盯着智慧女神，态度有点针锋相对，好像对于智慧女神的救命并无一丝感谢。
    祂是偏感性的神。
    而智慧女神是诸神之中堪称最理性的神，沉静寡言，呆板无聊，一点趣味都没有，刚好就是祂的反面。
    众女神之中，祂跟和睦关系好，对其他的感觉一般般，而对智慧女神是明摆的排斥。
    祂也是没想到，居然是智慧女神救了祂。真是……一种说不出复杂的心情。
    幸运女神盯着智慧女神，眼底隐隐流露出不满。
    智慧女神回答道：“毁灭神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幸运女神挑眉，“我应该待哪？”
    智慧女神：“留在那里……你是想跟毁灭神国一起毁灭吧。”
    幸运女神一副躺平态度，歪了歪头，“看的出来吧。”
    在毁灭神国迎来毁灭，期盼下一个崭新意识的诞生。
    幸运不灭，只要万物还在渴望幸运，幸运就会永恒不灭。
    而在毁灭神国消灭，恰好也是一种仪式感的选择。
    “你不认为吗？”
    幸运女神倦怠地望着智慧女神，眸色从明亮到黯淡，好像日落西山迎来夜晚。
    当神的意识维持不住神性的时候，神性就会像蜡烛上的火一样消灭。
    在这个意义上，意识是蜡烛中间的棉芯，神性就是火。
    你点燃了一根蜡烛，即是点燃了神性的火，又称神火。
    火烧棉芯，不断燃烧意识，放出的热量将外面的石蜡固体熔化、汽化，等到最后棉芯烧尽了，神火也就绝了。
    如何，是很好的比喻吧。
    不过，这样听起来意识只是神火的消耗品。
    神火既然是火，就需要不断燃烧东西才能维持自己。
    意识只是往火里丢的柴木。
    一代接一代，柴木不绝，火烧不止，便是神明的宿命。
    听说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根本不存在神明换代。
    是很久之前，最原始的神明意识集体放弃了神格，舍弃了神座，才导致神位空缺。
    宇宙需要额外补充意识，才能保证神明这种机制的运转。
    也就是说，后来的祂们正是被替补进去的意识，本身并不配那个位置。
    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德不配位”。
    “……”
    智慧女神沉默了。
    见智慧女神低眸不理神，幸运女神感到无趣，抱怨道：“你就是这样才没朋友。”
    智慧女神闻言抬起眸子，话语中就有了一丝情绪。
    “我可不想罹患永恒抑郁症的家伙说。”
    幸运女神面色顿变，头都摆正了，“什么永恒抑郁症，少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词，你的拿手绝活也就玩弄概念了。
    然而，智慧女神淡淡介绍：“只要是神，有感情机能的神，大概率都逃不过永恒抑郁症，只是或轻或重，发病早晚的问题。”
    幸运女神蹙眉，“你还说上了？”
    智慧女神置若罔闻；继续介绍：“据说，很久以前神明是无情的。而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尊终极存在，自称情感之神，或称情神。”
    “祂的权能极为恐怖，无声无息地影响了绝大部分神明。从那以后，诸神才逐渐拥有情感，才逐渐患上各种情绪病。”
    幸运女神顿住了，满眼难以置信，“这是什么说法啊？情神？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智慧女神：“这是一个云游诗人的说法，或许只是虚构，谁知道呢。”
    当然，智慧女神认为，存在即合理，即有其存在的原因，即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原因或者前身。
    原因不明不代表没有原因。
    幸运女神莫名其妙，“少拿一些胡编乱造的故事唬神行不行，还云游诗人，身为智慧女神的你已经沦落到参考云游诗人了吗。”
    “你就听听吧。”
    智慧女神似乎也乏了，直言：“救你不为别的，只是不想事情闹太大而已。”
    幸运女神“哦”了一声，上下端详着智慧女神的伪装，意味深长道：“你怎么变得跟和睦一样了，难道说，你也想守护世界和平？”
    智慧女神摇头，“我只是想要个清静。”
    幸运女神笑了，“想要清静？”
    祂看着智慧女神，质问道：“你想要清静为什么在这里？躲去亚空间多好，有的是你可以清静待着的地方，再不济，你自创世界作创世神，在自己的世界不是更清静吗。”
    智慧女神没有回答，扫了幸运女神一眼，“你的权能只让事态恶化，总之老实待着吧。”
    幸运女神眼神微妙。
    不过，祂话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离开智慧女神的庇护范围。
    比起出去面对那么多仇家，暂时待在智慧这里确实也还可以。
    -
    几分钟后。
    智慧女神离开房间，缓步走到大厅阶梯，随即停住脚步，视线投向门口。
    只见，侍卫骑士引着诺尔曼蒂尔来到了大厅。
    侍卫看到宰相，立马道：“宰相大人，诺尔曼蒂尔阁下希望见您一面。”
    诺尔曼蒂尔停步，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诺尔曼蒂尔的身份非常好用，一旦报出，绝大部分人类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特别是他昨晚还打击了毁灭神国，为人类争到了颜面。
    好巧不巧，侍卫都是他粉丝。他一句话就大门大开。
    诺尔曼蒂尔站在门口，视线投向大厅楼梯的上方台阶，与“宰相”对上了视线。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
    智慧女神随手将侍卫移了出去，领域闭合，只剩下诺尔曼蒂尔。
    午后的阳光洒在诺尔曼蒂尔的金发上，多少有点晃眼。光影衬托之下，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刀刻一般锋利摄人。
    与此同时，七个小精灵在他周身飞来飞去，眼神交换，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智慧女神当下的情况与之前的辉煌相比多么落魄。
    智慧女神眨眼，身上人类的伪装散去，显出了散发光芒的神体。
    白发白眸，容姿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诺尔曼蒂尔见过一些神明，但如此气场的神明还是第一次见。
    传说中，这一代智慧女神极致理性，性格高冷，不苟言笑。今天见到一面，果然传说不假。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智慧女神隐藏起来的事情，但没想到会隐藏在俄狄浦大帝国的皇城，这个帝国说强也还可以，毕竟是排位第八的大帝国。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智慧女神居然还扮演起了人类身份，做上了大帝国的宰相。
    真是不可思议。一般神明都会嫌弃地方吧，怎会跟人类混在一起？
    诺尔曼蒂尔心中难免有点好奇。
    说个比较难听的类比，这就好像一个人心血来潮跑去猪圈待了几十年，说出去完全可以成人类世界的奇闻了。
    当然，神看人是猪还是蝼蚁，倒是也不好说。如果是蝼蚁的话，就等于人混进蝼蚁世界待几十年……
    不管怎么样都不太对。
    诺尔曼蒂尔试图分析智慧女神的心理动机。
    智慧女神知道他的想法，忽然开口：“阁下何事来此。”
    诺尔曼蒂尔抬眸，礼貌道：“冒昧来访，智慧女神，我有事想请教您。”
    智慧女神不废话，直道：“你说吧。”
    诺尔曼蒂尔：“费德里的所在，您知道在哪吗。”
    “不知。”
    智慧女神很干脆地否定了。
    听上去像不知道。
    但是诺尔曼蒂尔曲线救国，继续道：“您是否知道深渊君主们在哪里？”
    智慧女神没有回答，沉静的眼神却已经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