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楚回到研究室干了半个月的活。
    她长期不在，突然回来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领导也只把原来属于她的工作里的一些事务性、紧急性的通知交给她处理。
    周楚楚趁着工作交接或者沟通的机会，多跟同事聊一聊天，沟通一下感情。
    周楚楚发现，不光她自己在努力，李乾也好像跟原来不太一样。
    以前的他基本上从上班到下班都是埋在自己的位置里闷头干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也让人很难感受到他的存在。
    现在他活跃了一些，会主动打扫办公室卫生，自己倒水的时候会顺便问问别的同事需不需要添水。
    周楚楚想，看起来这么佛系的人，原来也在乎这个呀。
    体制内的人，有谁不在乎呢。
    其实自己这次晋不晋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年龄还小，这要不是在市直部门，而是在乡镇上，想提副科还早着呢，现在已经排上号了就挺高兴的，过几年等老同志退休再空出位置来，论资排辈排到她也行。
    所以周楚楚虽然也在小小的努力着，但内心里对结果是看淡的。
    加上李乾也比较笨拙，他们两个科员晋副科的竞争其实并不激烈。
    真正激烈的是晋正科和副处的竞争，几个平常比较冒头的同事和领导的动作就不像周楚楚和李乾这么委婉含蓄了。
    研究室的干部职务职级晋升工作方案已经由组织部门通过，接下来就是按照程序开展晋升工作。
    晋级的第一个环节是民主推荐，就是所有人在符合晋升条件的人选里按照给定的名额挑选出想选的人进行投票，还要谈一谈对这名同志的认识。
    所以说，如果是差额晋升的话，基本上在这个环节就会产生最终能晋升的人员名单。
    这天早晨，周楚楚一进单位就感觉气氛十分微妙，空气里绷着根叫“紧张”的弦。
    昨天晚上她接到了几个同事的电话，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就是他们会支持她，让她也支持他们，周楚楚当然答应下来。
    周楚楚进单位以来，也见识过了好几次这里面的斗争，抱团啦，拉票啦，举报啦……只能说纪律是纪律，现实是现实。
    开完一个简短的动员会后，组织部门要对单位全员开展一对一谈话，记录大家的意见建议，统计投票结果。
    这个过程全程保密。
    这些都由组织部门专门负责，除了要谈话的时候会被叫去会议室，其他人员在原岗位正常开展工作。
    在投副科级票的时候，周楚楚当然是投给了自己。其他票，她按照平时的工作表现和工作成绩，遵从本心投了票。
    民主推荐进行的非常紧凑，再加上单位人也不多，两个来小时的时间就全部弄完。
    之后就是统计投票结果。
    这一轮被推选出来的人，就进入民主测评环节。
    很快，全体人员接到通知，到会议室集合再次开会。
    周楚楚知道，这是要公布民主推荐的结果了，她感觉心跳有一点加速。
    翻开桌上的名单时，周楚楚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憋在胸口一上午的气终于顺畅了，很开心。
    这种开心不仅来自于距离职务晋升又进了一步，也来自于自己被其他同事肯定。
    她跟李乾之间的票差距还挺大的，可以说周楚楚是压倒性胜利。
    她偷偷地迅速瞄了跟她隔着几个人的李乾一眼。他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失望肯定是有的。
    周楚楚提醒自己要夹起尾巴来，绝对不能得意忘形，要更加低调才行。
    后续的民主测评也非常顺利，统计结果出来的时候，周楚楚又是高票通过。
    然后就是干部考察谈话。
    这一环节跟第一环节的民主推荐程序上非常相似，但也略有不同。
    比如，不需要再跟单位全体人员谈话，谈话范围进行了限缩，只包含单位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和部分熟悉考察对象的同志。
    谈话内容也有所不同，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是否同意该同志的晋升，二是谈一谈该同志的优缺点，主要是缺点。
    不出意外的话，一般进行到这一步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都是实名制说意见，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谁会当面表示反对呢。
    很快，周楚楚被列为拟提拔人选的公示就在单位公告栏上张贴了。
    晚上林贝贝跟她一起吃饭庆祝。
    她问周楚楚：“你提副科的事，程栋知道吗？”
    “不知道吧，我没跟他说。”
    “你怎么不跟他说呢？这毕竟对你来说是件大事。”
    “我怕他多想，以为我是想求他帮忙什么的。”
    林贝贝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对。”
    “怎么不对？”
    “首先，你俩是男女朋友……”
    周楚楚立刻打断，强调：“我俩不是男女朋友！”
    林贝贝愣住了：“那你俩是什么关系？”
    周楚楚夹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不知道。”
    林贝贝无语，只好接着说：“好吧，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普通朋友吧，闲聊的时候也是可以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的吧？”
    “说是可以说，我不是怕他多想么。”
    “他多不多想，取决于他想不想帮……”
    周楚楚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他如果愿意给你帮忙，他自然会主动问你。他如果不想给你帮忙，他就会装糊涂说别的。”
    “可是我不需要他帮忙啊。”
    林贝贝急了，声音不自觉抬高：“你需不需要和他想不想，是两回事好不好大小姐？”
    那倒是。
    不得不承认，她是希望程栋会在意她的事，会主动开口询问她的需求的。
    林贝贝接着说：“这件事情的微妙之处就在于，你不能直接说出想让他帮忙，这样就会显得你跟他好是有所图的，显得你这个人很low，你只能告诉他有这么件事。你转换一下心态。你告诉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求他帮你，而是为了试一试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和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继续付出。如果他是个鸡贼男，我就劝你赶紧回头是岸。”
    周楚楚听得连连点头，说道：“真后悔没早跟你聊这件事。我就老想着不能让他觉得我是捞女了。”
    “哎，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没有点需求呀，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求他帮忙办事呢，他根本是很习惯别人开口的。如果你俩在一起了，怎么说他的社会资源也比你厚，你肯定会沾光的，到时候你自己是什么心态和姿态，大概就是你的课题了。”
    周楚楚这下不得不对林贝贝刮目相看：“我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厉害？”
    “最近浅浅研究了一下什么向上社交，”说着得瑟起来：“女人啊，还是得不停止学习，不然碰上好男人也把握不住。”
    周楚楚大笑，给她夹了块红烧肉，狗腿道：“林主任，苟富贵，勿相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