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也闻到了。
    他无法再像未分化时，简单地扑扇两下就忍耐过去，而是立刻浑身发起热来。
    在燥热中，他依旧神色冷静，淡淡对男人们说：
    “如果有谁抑制剂将要失效，最好现在就离开议事厅。倘若有人不慎让我进入易感期，我在寝宫内被迫休养多少小时，他就会在府邸中禁足多少天。”
    ……蠢蠢欲动的alpha信息素，哧溜一下消散在空气中。
    “陛下，请容我暂时打断您——您心中是否有既定人选？”
    少顷，海德里希率先打破沉默。
    帝国元帅的姿态和眼神，都跟商讨军事方案时别无两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砸碎的瓷盘上方交搭，一副随时准备提供建议的模样。
    只是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笔挺的帝国军装下方紧绷着，蓝眸里风起云涌，几乎刮起沉暗的风暴。
    白狼骑放在桌上的指尖，很轻地颤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连听取那个答案的勇气都没有，脑袋一路在想不如刚刚就撞碎窗玻璃飞出去。
    阿撒迦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总在主人光辉面前感到自卑的帝国杀神，沉默把大脑袋垂着，只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尼禄想了想，说：“目前还没有。”
    “目前还没有吗？”
    海德里希基本是咬着他的话尾，
    “陛下有大致的人选范围吗？比如家世背景，军功，军事天赋？”
    对面的叶斯廷莫名嗤笑出声。
    那双狐狸眼一抬，寒光闪闪的眼刀就跨桌飞了过来，眼神中只写满了“海德里希你别太荒谬”。
    海德里希毫无畏惧，掀掀眼皮就把眼刀反丢回去，嘴里的话说给所有人听：
    “我很认同陛下的看法。君主的配偶并非个人私事，而是需要结合继承人潜力、帝国局势等综合考虑，实际就是一桩需要理性分析的重要国务。”
    “但，考虑到陛下的身心健康，”
    白狼骑声音很低地开口了，眼灯一点一点抬起，
    “配偶的人品和与陛下的感情基础，也是值得考量的。毕竟……暂且不提……繁育子嗣的事情，只考虑王储的成长环境，陛下家庭的圆满度也很重要。
    “卡拉古先帝和先后殿下就非常恩爱，陛下和几位殿下的性格教养，太阳宫有目共睹。”
    议事桌上方眼刀乱飞，尼禄却完全没有察觉，只自顾自思忖着什么。
    直到阿撒迦小声问：“陛下，您的想法是？”
    他点点头，开口：“我同意海德里希的看法。选择配偶不是皇帝的个人私事，在皇室血脉如此凋零的前提下，选对配偶就有可能重振皇室，错的配偶却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海德里希见自己被认同，深邃的眉眼中蓦然闪过喜色。
    尼禄：“而且，我实际有人选范围。”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几双瞳色各异的眼，紧紧盯住尼禄的嘴唇。
    从那张红润软唇里飘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空气中无限拉长，钻进每个人充溢着怦怦心跳的耳膜里。
    尼禄在光屏上记录着：“出于势力平衡考虑，我会首先排除王都贵族。尤其手握重权的军事贵族，我不会再让鲁铂特这样的人物靠近我的继承人。”
    ……海德里希如遭雷击，张口结舌。
    “同上理由，我也不会考虑军队领袖，尤其是在士兵中享有极高声望的强悍战士。”
    尼禄继续低头记录。
    “战士基因固然能对继承人有益，但至少在卡厄西斯血脉如此单薄的本世代，这种人物不适合留在深宫。”
    ……阿撒迦把脑袋垂得更低，大手悄咪咪抹眼角。
    “跟皇室关系过于密切的群体，我认为也并不值得考虑。”
    尼禄皱着眉说。
    “诸如出身于王都驻防部队，或其他关系更近的武装集团。哪怕是一名初级士兵，也肩负着捍卫太阳宫和王都星系的军务。我不认为配偶身份能跟这样的重要军职相容。”
    ……白狼骑的狼耳一只翘一只塌，完全僵在了空中。
    “参照历代帝王的择偶标准，我更倾向于在边境孤臣、没落贵族、平民中择取配偶。”
    尼禄把记录标准的光屏递给加涅。
    “一来确保他能完全为我掌控，二来保证他与帝国政治关系的独立性。在这个范围内，选择与我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以保证继承人的基因质量。”
    寂静的冷风，飒飒地吹过议事厅，又飒飒地吹走。
    加涅默然片刻，把光屏接了过去：“……谨遵您的意愿，陛下。”
    他吞了吞口水，又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能找到合适人选……是……将他带来您面前吗？陛下？”
    ……话音未落，议事厅内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
    尼禄：“是。确认过档案没有问题，没有家族遗传病史，就将候选人邀到王都来。我会私下接见他。”
    议事厅的几个座位，簌簌地开始结冰。
    尼禄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其他谏言。
    就看看时间：“散会。”
    冰雕们纹丝不动。
    尼禄：“散会。”
    半晌。
    尼禄：“……散会？”
    他不耐烦了，便收拾好光屏文件，直接起身离去，把白狼骑都抛在屁股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