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完全不干家务？”
    “……倒也不是，我们是分担着做的。”
    “他要掌控你的经济情况并管束你日常开支？”
    “没有没有！租房的钱是他出的，其余共同生活产生的水电和日用品支出我们没算得太清楚，但是个人的吃饭买衣服之类基本都是aa。”女生忙不迭否认。
    “那他有什么具体的行为表现呢？”主持人好声好气地问。
    女生那边顿了顿，显然是不如刚接通电话时那么气愤了：“他做什么决定都不告诉我，每次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的。比如说，前阵子他换工作，我压根就不知道，还是那天他加班，我说我去他公司楼下接他，才知道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我是他女朋友哎，他跳槽居然都不告诉我！！！当天晚上我反问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对之前的工作薪酬不满意，所以早就在看别的工作了，还说什么一切尽在他掌握中，都已经解决好了……就是说，他是有计划跳槽的，他在做计划的时候别提和我商量了，是压根没有想要通知我一声！”
    “噢，这么说起来，可能对方是不想让您担心吧。”男主持不失时机地插话，“毕竟人家是大老爷们，总想在女朋友表现自己无所不能的那一面。”
    女生不服气地说：“可是情侣在一起，不就是相互分担对方生活中的苦与甜吗？我想要的是能够融入他生活的参与感，而不是被当做什么都不懂的洋娃娃，只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和他吃饭、约会！”
    这是一对没有极品出没的情侣。
    这只是情侣相处中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得出来主持人调解的时候还略有些遗憾，大概是嘴皮子功夫都只能使个三四成，很快，来电的女生就自己想明白了：“那我再郑重地和他谈一谈，让他将心比心想一想，我要是什么事儿都不和他说，他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真可爱。
    路楠听着，莞尔一笑。
    陈骁的余光看见楠楠的嘴角翘了翘，便将电台的声音又调响了些。
    等红绿灯的时候，陈骁说：“刚才那对情侣会很快和好吧？”
    路楠理所当然地点头：“他们之间又没有原则性问题。”
    “可是男生的此类行为以后依旧会发生，那么女生依然会愤懑。”陈骁意有所指。
    这时候要是不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路楠这两辈子也就白活了呗。
    她低头沉吟一会儿，鼓了鼓右边的腮帮子——她坐在副驾驶位，这恰巧是陈骁看不见的那一边：“或许男生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他一个人可以很顺利地解决，没必要让女朋友和他一起操心？”
    说到后来，路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和情感栏目中的男生一样，一样地想当然。
    她清了清嗓子：“绿灯了。”
    一路无话。
    等到了酒店房间之后，路楠换了拖鞋，蜷腿靠在沙发的贵妃椅上，歪头同刚刚挂好两人外套的陈骁说：“我们……谈谈？”
    即便楠楠不说，他也要开这个口。
    陈骁坐在单人沙发上，和路楠形成隐隐的对立。
    虽然人坐下了，可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是质问“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还是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又或者是“我觉得你今天的言行实在是太冒失了？”
    无论哪一种说辞，其实，他都没有立场。
    因为那是楠楠的公司，是她一个人的事业。
    可是作为楠楠的男朋友，陈骁想到刚才开车时听到的广播，那个女孩子说她不想在一段情侣关系中总是对方做了决定她才知道——他亦是如此。
    那确实是楠楠的事业，可是他们之间现在从事完全不同的行业，陈骁本人自认为自己有较高的职业道德，他很愿意倾听女朋友在生活中、工作中遇到的事情。有快乐，一起分享；有棘手的事，他也能帮着出主意。
    情侣之间，交往情浓。难道不是将对方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么？
    可是楠楠似乎……没有。
    她总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哦不，除了那偶尔一两次的情绪失控。
    除此之外，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成竹于胸的完美姿态。
    而他，却只能被动接受楠楠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信息。
    今晚，听见楠楠提出和源川相关的合作方案之时，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怎么这么大胆！她怎么敢！
    ……
    时间返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这是……”沈董事长翻到了第二份方案。
    路楠点头确认：“这是一份对赌协议。”
    也是和之前的三条承诺外加第一份方案都密切相关的协议。
    这份协议中，先是一份数据，也就是路楠凭借私人关系从莫子豪那边拿到的八大物流仓的市价估值：50亿。
    先前令扬和荣宝合作的时候，路楠在源川内部工作汇报时已经对八大物流仓和他们搭建的电商平台做过估价，前者大约40多个亿，后者差不多两个亿。（448章）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现在物流仓估价50亿，看着增长了20％多，比土地增长价格还高。
    实则路楠知道，这个价格很划算。
    当然，这并不是令扬心中的底价，其中还有还价的余地。
    所以，她给沈董事长看的第二份方案是对赌协议。
    第一，沁然与源川双方出资成立新的公司。
    第二，路楠以协助源川拿下物流仓为前提，以未来两的盈利增长年递增12％单利计算为条件，个人先期出资两千万，今年年底之前再付八千万，届时，她要求占比物流仓股份的2％，而在两年期结束之后，若物流仓盈利达标，她则能再以当初并购的成交价购得物流仓一定比例的股份，限制份额在10％以内。
    当然，如果她未能完成先前的一应承诺，先期打款的两千万则打水漂了，钱也没有，股份也没有。
    这相当于路楠今年向源川‘借’了八千万无息贷款，还在日后拥有当下物流仓估价价格的优先认购权。
    要说路楠空手套白狼，那真不至于。
    正如路楠所言，源川集团在整个投资过程中除了承担正常的投资风险，其余方面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成，则源川集团有了新的产业，并且是逐年盈利大幅度递增的产业；
    败，则代表路楠没有达成年盈利12％增长的承诺，实际上源川还拥有势必涨价的土地和不动产，届时源川如果不想继续从事这方面的业务，又担心找不到能够有实力全部吃下的买家，可以选择拆分了卖，定然能小赚一笔。
    但，沈董事长并不满意：“源川需要抽出50个亿，而你只能拿出两千万？”
    若是在赌桌上，他们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玩家。
    第580章
    路楠不怕沈董事长质疑。
    因为只有对这个合作提议感兴趣的人， 才会认真阅读刚才她给出的方案，进而提出质疑。
    沈董事长的话很犀利又怎么样？
    这是商场上的人出于维护己方权益的合理质疑。
    路楠甚至还敢说，此刻的沈董事长绝对比年轻时候的他说话要委婉多了。
    但显然周围坐着的另外三人并不这么认为。
    刚才想要缓和气氛的是陈骁奶奶， 不过被陈骁爷爷悄悄制止了， 她见儿子在家里又摆起了董事长的架子，连忙用转眼珠子和孙子使眼色：你这三十啷当了才带着女朋友回来， 可千万别被你爸给吓跑喽。
    陈骁本身就有些心神不宁，接到奶奶眼神催促，不自觉地想要张口说点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路楠没有拉拉扯扯， 只是抢在陈骁开口之前说话。
    她将原本搭在膝头往后收了收，挺直背脊， 含笑微微摇头：“我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您看见了头期我付出的只有两千万， 实则这不仅仅是两千万而已。还是将我个人最起码未来两年的发展与物流仓进行绑定。”
    “我不敢厚颜说自己是不世之材，但是之前在白酒行业学到了颇多，现在创办的饮料公司目前取得了一些的成绩。这些，都足以作为我本人能力的担保。”她正色道， “董事长， 您是生意人，更是咱们的前辈， 按照刚才的三点承诺和两个方案来看， 源川的投入确实可能会接近五十亿，实际上这些全都属于可控成本，投入的资金能够换取物流仓绝大部分的股权， 并拥有物流仓绝对的控制权。而我的两千万， 则是沉没成本。”注1
    路楠叹息一声：“所以， 五十亿和两千万尽管从金额方面看起来不对等，实际还是后者也就是我本人承担的投资风险更大一些。毕竟源川只要顺利吃下物流仓，即便空置一旁不做处理，未来两年没有任何营收，城郊周边工业用地作为稀缺资源，地价依然会逐日攀升。”
    董事长挑了挑眉。
    确实如此。他刚才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站在己方立场，自然还要再谈一谈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话虽如此，可是五十亿对源川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其实，当沈董事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有着自己都尚未发现的动摇了。
    她知道，沈董事长已经开始讨价还价。
    她还知道，对方其实对自己提出的第一个合作方案即联名酒水饮料很是好奇。
    但是人的底牌都是一点一点露出来的，她可不能一次性就把自己脑袋里的内容倒干净了。
    路楠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自然不是小数字，可是源川有这样的实力。不是么？”
    这是吹捧，更是实话。
    目前整个白酒行业，除了国酒，大约确实只有源川集团能够在短时间内筹措五十个亿的人民币了，毕竟去年他们仅酒水一年的销售额海内外相加已经突破二百亿了——不然源川房地产的汤总怎么会几次三番想要酒水销售公司给予援助？
    之后，他们就三点承诺和两个方案深谈一个小时，不知不觉，路楠手中的普洱茶沏过三道，在陈骁要为她换茶叶之时，她十分自然地说自己和沈董事长喝一样的苦荞茶就好。
    沈董事长得承认，路楠不仅有超高情商、奇思妙想还十分有能力。
    正如他之前‘担心’的那样，在一应上午谈判中，不管开头如何、不管双方强弱如何，她都是那个十分善于因势利导、应权通便、因人制宜的人。
    是以，沈董事长心动了。
    啊别误会，是对路楠提出的合作方案有些意动。
    但是他是什么人呐！
    快六十的老狐狸了，就算心中盘算了一遍，觉得此事有可为，也不会当下就给出什么承诺的。
    人家的话说得十分有转圜的余地。
    一说：自己现在已经退居二线，恐怕并不太了解行业风向和商场变幻。
    又说：不过鉴于陈骁对这个合作方案内容容易当局者迷，他这个做长辈的大概还是得出面把把关。
    还说：方案可以再完善一下，毕竟过两天拿到源川董事会上，提问挑刺的人可比他犀利多了。
    最后说：欢迎路楠有空常来家里坐坐。
    瞧，是暗示了什么，却也什么都没有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