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屹舟嘴角的笑维持在一个弧度。
    他的双手和胳膊被绳子捆绑，于是冰冷视线犹如实质，落在黎啾啾的脖颈上。
    黎啾啾面色如常，眨眨眼看封屹舟。
    封屹舟微笑着，“虚伪的神明以为一个小小的施舍就能收复我。”
    说这话时，他话语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嘲讽，眉眼流露出一丝狠戾。
    黎啾啾正要追问，封屹舟的神情变得温和。
    “黎姑娘，不管是人类，还是人类信奉的神明，我们都不能相信。”他突然用温和的语气说。
    黎啾啾：“？”
    黎啾啾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封屹舟的恶毒是针对圣女和人类，而他的温柔态度是针对傀儡。
    但不管怎样，看来这个话题是无法继续追问下去了。
    安全起见，黎啾啾现在不想让封屹舟直接进入疯批的状态。
    *
    不知不觉，船只周围的河水湍急异常。
    船只晃动，黎啾啾身形不稳，往封屹舟的方向倒，她下意识稳住了身体，直直地靠在旁侧的箱子上，而不是封屹舟的身体。
    封屹舟侧眸，面无表情看着湍急江河。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心中想身上的捆绑对封屹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竟然还配合着被绑着，他这种伪装的习惯太过瘆人。
    “主人，我们现在是祭品，河神真的不会吃了我们吗？”
    “主人，我们能逃吗？我不想到水中。”
    黎啾啾颤抖的声音传到封屹舟耳中。
    封屹舟侧眸，他微笑看着少女一脸害怕的样子。
    她的发丝卷动着潮湿的水汽，眼瞳像小鹿的眼睛一样，乖顺地看着他。
    “黎姑娘，也许你见了河神，供奉河神，这河神就不会吃掉你了。”
    封屹舟忽然有些恶劣地说。
    妖怪，怎么能忍心吃掉她呢。
    黎啾啾内心骂了一句煞笔。
    少女神情变化，坚定说，“不，主人，我不能供奉河神。”
    “为何？”封屹舟歪头，眸光百无聊赖，他有些散漫地说，“你听了我的话，讨厌人类供奉的神明？”
    “不仅是这个原因。”黎啾啾慢慢说。
    信仰这种都是虚无缥缈的。
    靠神不如靠己。
    “我不会供奉任何神明。”黎啾啾说。
    封屹舟轻笑，神情不以为然，心中却泛起阵阵涟漪波动，看着她，越发觉得亲切。
    “因为主人是我的唯一神明，主人你是创造了我的神明。”黎啾啾盯着封屹舟的眼睛，眸光炙热。
    封屹舟神情一僵。
    “你的神明？”封屹舟忽然嗤笑出声。
    “可惜，人类眼中的神明应该是能够拯救他们的东西。”
    “没有一个神明，是会毁灭这个世界的。”封屹舟语调讥讽。
    阴暗的怪物，怎配与神明匹敌。
    “黎姑娘，你倒是变得能说会道了。”封屹舟看着黎啾啾，视线有些冰冷，心中带着浓浓的自厌。
    黎啾啾心想跟这大妖套情报真是地狱难度。
    夸赞他竟然能让他怀疑她。
    “我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黎啾啾小声，在封屹舟的视线中，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像是有些纠结，然后才说，“好吧，也许润色了一些。”
    少女用不好意思的语气说，“主人，之前在宁永道观的藏书阁，我不是陪着主人么，在那里我翻阅了一些书。”
    “书中的女子夸赞男子，或者男子夸赞女子，都会说温柔的话，就像主人对我说话的语气一样，所以我也想对主人说一些温柔的话。”
    闻言，封屹舟眉眼舒展，笑了，转移话题道，“好看么？”
    “啊？”黎啾啾疑惑。
    “黎姑娘，你看的那些书，好看么？”封屹舟弯着双眼，眸色发亮，眼皮的锋利褶皱透出无辜，皮囊精致无害。
    好看与不好看，她怎么知道，只是胡诌而已。
    在藏书阁的时候，搞事情的大妖就在身边，她拿起书只是装样子而已。
    大妖的回答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好看。”黎啾啾乖巧看着封屹舟。
    “若是下次能与主人再次到藏书阁一起看书就好了。”黎啾啾脸颊微晕绯色。
    封屹舟唇角勾起温润的笑容。
    “好，若是我们可以回去的话。”
    封屹舟闭上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在封屹舟闭上眼睛时，黎啾啾眼中流露出古怪。
    封屹舟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似乎，有些温情。
    黎啾啾眼睫眨动，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她看着封屹舟，平静出声，“主人，如果你毁灭世界的话，那我们就不能回去了。”
    封屹舟猛的睁眼，漆色眼瞳直勾勾看向黎啾啾。
    江风吹过，从封屹舟与黎啾啾的中间穿梭，冰冷的气息同时拍打在二人的衣袖上，黎啾啾暴露在外的膝盖部分晕染受寒的冷意绯色，只是她并没有在意。
    黎啾啾的眼睛透过江河上掠过的雾气，看着封屹舟，继续平静说，“主人，也许有比毁灭世界更加好玩的事情。”
    少女的嗓音很轻，被风吹散。
    封屹舟嘴角的笑温和，眼中也是温和的，但是他的脸像一张虚假的完美面具。
    他如玉相碰的清冷感嗓音温温说，“黎姑娘，你在猜测我的想法。”
    黎啾啾的脊背浮现冷汗，她镇定说，“毁灭世界后，主人也会毁灭的。”
    下一刻，黎啾啾差点尖叫出声，如果不是绳子捆绑着她，那她的身体就在本能的躲避反应中跳了起来。
    封屹舟的身体骤然扑在她身上，少年甚至没有解开束缚的双手和胳膊，他就像猛兽突然将脸紧紧贴在牢笼的栏杆上一样，苍白的脸庞冰冷，呼吸炙热，砸在黎啾啾的脖颈上。
    黎啾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封屹舟要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
    在少年的重量下，黎啾啾背紧紧抵在身后的箱子。
    她单薄的脊背生疼。
    下意识动了下身体，却因细微的小动作，而让脖颈与少年的脸庞贴的更近。
    黎啾啾浑身战栗，感受到强烈的攻击性。
    疯了吧。
    主角团还在旁边不远处。
    “主人？”黎啾啾嗓音克制着颤抖，反而显得冷静，“你在做什么？”
    封屹舟垂眼，近距离看到少女紧绷的脖颈，她纤细脖颈上的青筋颤抖，透露出惊恐。
    “黎姑娘，你在害怕。”封屹舟温温说。
    黎啾啾正要回答，封屹舟忽然笑出声。
    少年喉结滚动，颤抖的笑音从他修长的脖颈中溢出。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咬断你的脖子，杀了你么？”
    他的脸埋在黎啾啾的肩颈，颤抖着笑着。
    黎啾啾的身体依然紧绷。
    她听到大妖在她耳边幽幽说，“黎姑娘，阻止我毁灭世界，你......”
    少年顿了顿，喉结滑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黎啾啾的感官，她的耳朵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
    封屹舟的语气讥讽，“是要拯救我么？”
    黎啾啾下意识想用乖顺的语气回答，编造出乖巧的话语，应付过他的怀疑。
    但是，她咬了下唇，改变了到喉间的话语。
    “如果是呢？”黎啾啾慢慢反问。
    封屹舟笑了笑，嗓音回到温润，“拯救我的话，你要先成为我的神明啊。”
    “黎姑娘，你只是我的傀儡而已。”
    他的话语带着自我厌恶的叹息。
    “......”
    封屹舟解开绳子，冷漠起身离开。
    黎啾啾有些虚脱地靠在木箱上。
    她用手抬起自己的脸庞，视线冷冷地看了一眼湍急的江河，眼中没有任何对河神的害怕。
    是不是封屹舟的神明，无所谓。
    不过只是一次失败的阻止他毁灭世界的对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