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出列，鼓起莫大勇气，“师尊，弟子今日可以侍奉在您左右吗？”
    这举动对他来说绝对算开天辟地头一遭，毕竟两天前他连和陆飞羽多说几句都有些紧张。
    不过之前在升仙阁打扫了几天，仙羽道君都没赶他走，有了这缓冲，如今倒也不算太突兀。
    只是身边的师兄师姐们皆感诧异，似乎惊讶于他短时间内巨大的改变。
    仙羽道君静静凝视他，眸光中并未有什么波澜，只是浅淡答道：“允。”
    仙羽道君从不在乎麾下弟子有什么心思，一心攀附也好，尽力求索也罢，修者本该一往无前，为己而争，什么都等着别人施舍善心的人在这里活不长久。
    这一点对他所有的弟子都一样。
    见他答应，少年先是一怔，旋即露出十分激动的神情，仿佛原本的小小试探竟然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乔颜这些天第一次这么高兴，连他空洞的眉眼也在笑意中弯成了一汪浅浅的月牙，他立刻从背上取了盲杖，小心翼翼朝师尊的方向走去，想靠近一些，毕竟是‘侍奉左右’。
    殿中其他人面色稍显奇异，特别是刚入门的小师弟郁凌霄。
    他的脸色很难看，盯着乔颜的目光更冷了。
    他认为这废物‘师兄’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回敬他刚刚的话。
    什么身世可怜单纯无辜的世家少年，分明就是心思诡谲、手段刻意的阴暗之辈，仗着自己弱势做出这可怜模样，仙羽道君是一位宽宥的师尊，自然对废了的他多照顾几分。
    只是这里到底不是郁氏，虽然看乔颜不顺眼，也不能轻易做些什么。
    郁师弟微压眸子，隐下面上情绪。
    不过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乔颜在更靠近仙羽道君的地方站定之后，又回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眸轻巡了一圈其他人，其中就有郁凌霄。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郁凌霄却觉得他眼里写满了隐晦的得意，让人忍不住心生怒气。
    弟子间的暗潮汹涌仙羽道君没有关注，他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小弟子一眼，消失在殿中。
    乔颜还没注意到他离开了，直到郁凌霄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才知道师尊已经不在这里。
    “六师兄果真好手段。”
    乔颜怔了一下，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师尊离开的方向，只是转动颈项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只保留了浅淡的开心。
    “谢谢夸奖。”
    这绝对是他这些时日说过的最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把郁凌霄本就难看的脸色气得更暗了。
    好在大师兄及时上来打圆场。
    “好了，大家都是同门，何必如此。”
    “我和一个记名弟子可不是同门。”
    乔颜眉头微皱，反驳了一句：“就算你厌恶我，大师兄又没得罪你，你怎么这样？”
    在少年心中，第一天见面时对他颇为关照的大师兄、还有救他的温师姐、以及稍稍没那么亲切的四师兄和五师兄都是很好的人，连带着那位没见过面的二师兄他也有不少好感，可没想到新来的这位郁氏公子却是这样。
    骂他就算了，实在不该牵扯师兄。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郁凌霄扫过其他人，冷眼看他，“你一介废人之身，真以为能和我们一样，大师兄他们不过见你可怜，哄你几句罢了，你竟然当真。”
    说实话，乔颜本身对这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师弟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厌恶，顶多就是有机会整死他罢了，单从喜好上来说，郁凌霄说话不好听，很多时候却是说的事实，只是这时的乔颜根本听不进去。
    少年脸色难得有些冷。
    “你这等心胸险恶之人，自然不明白旁人心胸何等宽大，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眼看两位师弟又要吵起来，陆飞羽打断了他们。
    大师兄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好了好了，乔师弟，你不是还要去侍奉师尊？郁师弟，你还没和执事去看看你的住所，日后毕竟要长久居住，若是不满意，趁早再换一处。”
    郁凌霄扫了他一眼，从鼻腔里溢出冷哼，旋即拂袖而去。
    他看起来也没有和其他同门师兄师姐交流的意思。
    凝望这位新师弟离去的背影，陆飞羽笑容加深了些，他没生气，只是轻笑叹道：“倒是桀骜之辈。”
    这话声音不大，乔颜没听清楚，便问了句：“大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大师兄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和他计较，索性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郁凌霄是郁氏公子，天赋超然，乔颜只是一个废人，若无意外，两人虽在同门却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他的话让少年的脸色稍稍黯淡了些，但乔颜并未将其宣之于口，只是感激：“嗯，谢谢师兄。”
    脑海里，系统听到她笑着开口：“这师兄真会说话，哇，我真是越来越期待【魅魔的馈赠】了，可惜不能指定人选，不然第一个就选他。”
    系统有些不明就里。
    “宿主，大师兄心思深沉，就算对你产生了许多好感，恐怕也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万一真在他身上生效，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会很危险的。”
    “是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
    “赌狗无所畏惧，玩的就是刺激。”
    “……”
    第三次让系统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情绪无法自拔后，乔颜和师兄师姐们寒暄了几句，又向几位长老见了礼，便准备去升仙阁继续‘侍奉师尊’。
    在宗门中行走了几天，乔颜基本上已经非常适应用盲杖和问路来前往目的地，况且升仙阁他也算轻车熟路了。
    这次没在楼梯口跪伏叩拜，乔颜摸索着阶梯扶手直上三楼，走到师尊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
    他推门而入。
    乔颜行礼道：“师尊，弟子来侍奉您左右。”
    他等了一会儿，见仙羽道君没有说话，便直起身子，尽量轻手轻脚地摸索到房间的角落，然后静静立于角落，仿佛一尊安静的雕塑。
    仙羽道君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乔颜在角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比起前两日在阁楼下打扫，这种寂静的环境似乎更加漫长。
    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乔颜觉得已经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他微微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小心翼翼、轻声试探道：“师尊……需要弟子奉茶吗？”
    “不用。”
    仙羽道君没有沉默，回答他的声音平静、清晰、一如既往。
    乔颜便只得继续站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再次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尊，您需要用午膳吗？”
    “不用。”
    “……”
    乔颜无声地抿唇。
    这一次，他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声，直到那种熟悉的凉意再次侵袭而来，乔颜不自觉摸了摸手臂上单薄的衣料，感受到了夜晚即将到来的温度，他犹豫了一下，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师尊，您……晚上需要弟子侍奉您沐浴吗？”
    作者有话说：
    乔颜：在我们那儿晚上都是要洗澡的，师尊你也不想脏脏的睡觉吧，法术哪有泡澡体验真实？
    系统：6
    第6章 交流会
    ◎师尊的‘偏爱’。◎
    这一次，仙羽道君没有很快回答他。
    乔颜心情忐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才让师尊有这样的反应。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仙羽道君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你可以回去了。”
    夜幕将近。
    但少年许是误会他的意思，他神色一怔，带着几分失落道：“是弟子哪里侍奉得不好吗？”
    不然怎么什么也不吩咐他做，便叫他回去？
    仙羽道君终于睁开眼看向他。
    少年贴着墙角站在角落里，表情有些许惶恐与失望，动作很小心，脸上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他目光停顿了一瞬，才道：“夜幕已至，你可以回去了。”
    这一句比上一句多了四个字，算是说明原委。
    见师尊没有怪罪的意思，乔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依然有些不舍。
    他微微抿了抿唇，低头行礼：“……是，弟子明日再来。”
    “明日是三宗交流会，你不必来。”
    乔颜神色再次一怔，想起之前大师兄和他说过的事。
    他脸色微黯，声音低了一些：“是。”
    交流会是修者的盛事，与如今的他却是没什么关系。
    可作为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没有一个人会不向往与渴望参与这样的盛事，乔颜也一样。
    没能侍奉师尊沐浴，他带着失落的情绪离开了升仙阁。
    走在有些凉意的夜风中，乔颜在脑海中叹道：“我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系统有些警惕：“宿主，请按照原剧情走。”
    “放心好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不放心。”
    系统已经无法再相信她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