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淡淡地看着花舞嫣把床帐束起，心里翻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之感。
    花舞嫣跟他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他们两个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然他们同时还是妖王专门从小培养起来做奸细的妖。
    本来没有多久他们就要成婚了，可谁知道在这种时候，妖王偏偏要派他们来这里监视皇帝，并安排花舞嫣进宫来当皇帝的妃子，让他每天在人界和妖界之间传送情报。
    皇帝早就已经睡去了，而花舞嫣不过是想要等皇帝睡熟，才好在房梁上和他传递情报罢了。
    花舞嫣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床榻，穿上之前的那件粉红色的裙子，然后右脚脚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地，整个人就轻盈跃起，轻松地坐在黑衣男人旁边的房梁上。
    “月夜，最近殇姐姐那边情况如何呢？不知道军队到了训练场所没有啊……”花舞嫣低着头，轻声问道。
    花舞殇，是跟他们一起被训练做奸细的花妖。
    黑衣男人的名字叫做江月夜。
    江月夜闭上眼睛，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眼，缓缓道：“嫣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有关殇姐姐的吗？”花舞嫣抬起头，望向江月夜，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感觉有些闷闷的，难道……
    不，不会的，殇姐姐的妖力远要比她高，按理说应该不会……
    花舞嫣心里正在纠结，江月夜说话了：“你的姐姐，花舞殇，她在今天白天已经死了，临死前，用最后的妖力通知我，她已经暴露。”说完，他轻轻握住花舞嫣的手，想要安慰她。
    “什……什么……怎……”花舞嫣十分诧异，“怎么会……殇姐姐怎么会死呢……她的妖力明明比我的要高，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的啊！”
    花舞嫣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和花舞殇是同一棵桃树上同一个枝桠上的两朵花的花蕊，花舞殇比她要早一天出世，于是她唤花舞殇为殇姐姐，而花舞殇唤她为嫣儿妹妹。在成妖之前的日子，她们亲如姐妹，而成妖之后她们也还是如同姐妹一般。
    而今，这个姐姐一样的人居然死了，那个同她一起长大一起成妖的殇姐姐，她死了！
    “她……她发回的信息有说她是被何人所杀吗？”花舞嫣小声问道。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杀了她的殇姐姐，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杀掉，为殇姐姐报仇雪恨！
    花舞嫣眼中，极致的恨意开始疯狂涌现。
    “没有，她并没有说是谁杀死了她，但是用脑子想想也能知道，一定是军队里的头头人物才能识破她的伪装，”江月夜缓缓道，“如果没有她的什么仇家找上她，估计应该就是那个令我们妖族军队闻风丧胆的，邓忠。”
    “邓忠么？”花舞嫣刻意把邓忠的名字念得很重，“我记下了你了，邓忠，你就等着被自己鞠躬尽瘁来效劳的皇帝赐你死罪吧。敢伤我花舞嫣重要的人，你死定了！”
    花舞殇姐姐，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邓忠，我要杀了你！！花舞嫣在心里狠狠说道。
    “嫣儿，你别激动，我已经知道妖王派我们来的目的就是通过对这个皇帝悄悄地、不让任何人察觉地施加妖术，由此扰乱朝纲，让大成这个王朝灭亡，然后吞并大成。”江月夜有些心疼地看着花舞嫣，说道，“我们还是以任务为重，反正大成灭亡，我们也就相当于报了仇了。”
    “嗯，我知道，我不是不明大局的人，但是如果邓忠被早日除掉，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太过分心来观察他了。”花舞嫣回答道，然后把头轻轻靠在江月夜的肩膀上。
    “嫣儿，我多想立刻把你带回家，我们再也不用理这纷纷乱世的事情，可我们的家人还在妖王手中，原谅我，不能带你回去。但是只要任务一完成，我们马上就走，马上离开这里，你说好吗？”江月夜揽住花舞嫣的肩膀，温柔道。
    “嗯，等我们任务完成，等我把殇姐姐的仇报了，再从妖王手里要回我们的家人，我们就回去隐居，住在一处深幽的山谷里，永生永世不出来了，做一对神仙般快活自在的夫妻吧。”花舞嫣说道。
    “嗯。”江月夜回答。
    其实他们两个何尝又不想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样生活呢？只不过是因为身在乱世，又是职业间谍，所以才不得不来到这不熟悉的地方，套取情报。他们其实，都是爱好自由的“闲人”，不过是受妖王威胁，只能像现在这样忍辱负重地活着。
    但妖王花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来培养他们，怎么可能就那么让他们走掉呢？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奢望罢了。他们的一生，注定了就是要被妖王利用，套取情报罢了。
    他们就像是一个窃听器。
    如果窃听器失去了作用，那你还会让它存在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它只能被干干净净地毁掉。
    这一点，以他们的脑子，何尝又不会想到呢？
    他们现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只能靠这活下去了，他们其实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了。
    绝望在一点点吞噬他们的心，让他们恐惧，无法发挥自己的作用。
    如果无法发挥出作用，那么家人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他们真的很为难啊！
    总不能不顾家人的死活吧？
    他们现在就好像站在悬崖边，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如果退一步，那么家人就会被妖王推下深渊，而他们最后的结果也绝不可能跟家人的结局有什么不同。
    进退两难啊！进也不是，退它也不是，到底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月夜，天有些明了，我得回去了。”花舞嫣依依不舍地说道，然后把头从江月夜的肩膀上移开。
    “好吧。”江月夜说道，然后松开自己放在花舞嫣肩上的手。
    “对了，月夜，既然殇姐姐已经死了，那么，军队那边怎么办？妖王会派谁继续过去当奸细呢？”花舞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