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总说
以上所说为欧洲古典主义文学大纲。虽历年五百,分国五六,然有共通之现象,一以贯之,即以古典为依归是也。至其精神,则似同而实异。当中古时,教会厉行出世之教,欲人民弃现世而从之,求得天国之福。然人性二元,不能偏重,穷则终归于变。封建制度,与宗教狂信(fanaticism),合为十字军,而武士文学亦从此起。troubadour继作,歌神圣之爱,不违正教,而发抒情思,已颇不安于枯寂。游学之士(clerici vagi),身在教会,而所作《浪游之歌》(carmina vagorum),乃纵情诗酒,多侧艳之辞,几纯为异教思想。及东罗马亡,古学西行,于是适会其机,向者久伏思逞之人心,乃藉古代文化为表现之具,遂见文艺复兴之盛。盖希腊之现世思想,与当时人心,甚相契合,故争赴之,若水就下。艺文著作,虽非模拟惟肖,而尚美主情之精神略同。迨至末流,情思衰歇,十七世纪时,遂有理智主义者起,以救其敝。虽亦取法古代文学,而所重在形式,此十七八世纪之趋势,与文艺复兴期之所以异,本源出于一,而流别乃实相抗矣。盖希腊文化,以中和(sophrosyne)称,尚美而不违道德,主情而不失理智,重思索而不害实行。古典主义本此而复有异者,各见其一端故也。
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而重在情思,故可谓之第一理想主义时代。十七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理想主义之复兴(revival of romanticism),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重在客观,以科学之法治艺文,尚理性而黜情思,是亦可谓之古典主义之复兴也。唯是二者,互相推移,以成就十九世纪之文学。及于近世,乃协合而为一,即新理想主义(neo-romanticism)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