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端着个小铜盆子,好奇的看着晴雯翻找针线笸箩:“晴雯,你找什么呢?”谁知晴雯没理会她的话,拎出一把剪子就往荣泽的床边来,春纤看的是一头雾水。晴雯说道:“你帮我按住表少爷,别叫他翻身,免得剪子将他伤着。”
春纤放下水盆,依言而行,晴雯小心的将裤子腰上的细线挑了,里面一块小黄纸蹦了出来。叠的四四方方,上面隐约能见到红字。春纤问道:“这是什么?你缝上去的平安符?”
晴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的手艺有这么差嘛?咱们这回停留的时间不多,没带多少东西,是管事娘子们在外面的针线局定制的。”晴雯抓起船上的黄纸,“好像是个符?要不打开看看吧!”
“别别,这要是姑娘给表少爷弄的,咱们不知道,随意打开就不灵验了。”春纤忙摆手。晴雯看了看熟睡的荣泽,想到刚刚那一个场景,心里就觉得别扭,要真是平安符......怎么会被梦靥着?又偏偏是在表少爷的生母来的时候?
这事情看着就透着诡异。
晴雯越想越不放心,也顾不得什么,两手一翻腾,小纸符就被打开了。
两个丫头盯着上面的字,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春纤埋怨道:“我说吧,这东西不就和咱们往常见得那个平安符是一样的吗!弄的疑神疑......”春纤将最后一个字含在口里,没说出来。
“不对,”晴雯低喝道:“平安符我也求过,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看表少爷满脸的汗,这玩意儿来路不正。今晚上给表少爷洗澡的时候,我有事被姑娘叫去问话了,后面谁给表少爷穿的衣裳,我就没过问。”
这么点的纸符缝在腰间,不仔细摸还真是不会注意,可是以林家丫鬟的细心,就是根头发丝也会小心翼翼的摘下来不是?这样大的问题叫晴雯满腹疑虑。
春纤也是谨慎的人,见晴雯这个样子,就说:“要不然,咱们问问守夜的妈妈吧,有些人见多识广,比我们强。可是,事情没弄明白前先别声张。”
晴雯重重的点头。她们叫来从京城带回来能信赖的丫鬟守着荣泽,又结伴往婆子们守夜的屋子去。
四个婆子正在那里闲谈,一地的瓜子皮,旁边放了个小扫帚,说话声音不高,大约是怕惊着内室的人。众人一见晴雯和春纤,忙将手使劲往衣服上蹭蹭,笑道:“姑娘们不去歇着,怎么有空来这儿?”
春纤平易近人,比晴雯好说话,她给几位守夜妈妈见了礼,说道:“夜渐短了,我们有些睡不着,想几位妈妈都是老人,总有些小故事,索性就来开开眼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忙道:“姑娘们都是京城来的,见得世面也比我们多,很该是我们向姑娘们求教才是。”
晴雯岔开道:“我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守夜的时候不准吃酒赌牌,妈妈们没事还不讲点奇闻异事?”
那人回道:“算不得什么奇闻异事,不过是找个乐子罢了。姑娘想听什么,只管问就是。”晴雯与春纤对视了一眼,春纤这小丫头笑道:“我听说苏州的大佛很是灵验,就想去求个平安符带回京城,给自己家中的姐妹们也买些什么才好。”
妈妈忙道:“春纤姑娘问着了,咱们本地才子佳人多,豪门富商多,奇珍异宝多,灵验的大佛更多。报恩寺、西园寺、寒山寺、北寺塔......道观也多,像什么玄妙观,玉皇宫,上真观,每年去拜访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姑娘们想去求平安符,后儿就是好日子。”旁边另有一人听了妈妈的话,暗暗的踢了她一脚。
这位妈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丫头们哪是小姐?想出门拜佛就出门?
晴雯浑不在意,将手里的符纸给众人看,笑道:“这是我一个小姐妹帮忙求来的,诸位妈妈帮我瞧一瞧,是哪个寺庙里的平安符?”说着就递了过去。
刚刚那位善言谈的妈妈笑盈盈的接过东西,只一眼,仿佛是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再瞧符手心里的纸,简直与烫手的山芋无异。
晴雯眼睛利剑一般盯着她,一刻也不放松的问道:“妈妈瞧着怎么样?认出来了?”
“姑娘净拿我们这些人开玩笑,这是什么平安符?不就是......”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晴雯怎么也没听清楚。
春纤忙问道:“妈妈说的仔细一些,这是人家送我们姐妹的,要是个好玩意我们自然留着,若是不行,你也叫我们明白明白。”春纤看出这位妈妈话多,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不怕她隐瞒。
妈妈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人,谁教她爱巴结大丫鬟们,现在好了,麻烦事上身了。“我老眼昏花,瞧着大概是乩童庙里东西。”
乩童是什么,晴雯和春纤根本不了解,“妈妈不妨再说的详细些。”
“咱们苏州大多拜奉佛祖或是三清真人,三年前吧,城东起了个庙宇,就是乩童庙。”妈妈压低了声音,“去过的人都说很灵验,它专门做灵媒的,安宅震慑那些不好的东西。姑娘们这个符纸还是找个明白的人瞧瞧。”
春纤连连道谢,回房后先去瞧了荣泽,见表少爷睡的安稳,才小声的商议。
晴雯说道:“不用查也知道,这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表少爷会哭的那么厉害?不成,这件事关乎到小主子的安危,我要找姑娘去。”
春纤忙拉住她:“你先弄清楚再说,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辰了。就算是见了姑娘你又怎么说?一问三不知?你先仔细的回忆一下,今晚上给表少爷洗澡的人是谁?衣服都由哪些人经过手?”
爆碳似的晴雯一点就着,语调上扬:“还想什么,表少爷刚见了他生母,晚上就做恶梦,还有不知名的符纸,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的门道。那些小衣小裤平日里都是我亲自做,独这回有意外,我现在就去把那帮小蹄子们拽起来,挨个问,不招的就不准睡觉,我看她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春纤无奈的摇头:“什么时候改了你这毛病才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二人说做就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服侍荣泽的七八个小丫鬟都站在花厅里。一个个睡意迷蒙,懵懂的瞧着晴雯、春纤。
春纤笑道:“叫大伙起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儿。你们也别怕,就是找找这粗心大意的人,免得将来再出错。今晚上是谁给表少爷换的衣服?”
一个小丫头怯怯的说道:“回春纤姐姐,是我。”
春纤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你是怎么当差的?那小裤上还有一根细针,要不是晴雯姐姐发现的及时,还不扎到表少爷?”小丫头忙求饶:“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衣裳不是我换的,是我托了小菊帮忙的。”
晴雯上前拧住小丫头的耳朵,骂道:“还敢撒谎,听到惹大祸就往别人的身上推,想得美。”
其实晴雯的手劲儿并没多大,可是小丫头哎呦呦直叫唤,“晴雯姐姐饶了我吧,衣服真的不是我换的,姐姐把活交给了我,正好小菊在,我就......就给她了。”
晴雯冷笑两声:“知道你们在苏州没人管教,胆子也忒大了,谁都敢糊弄,必定是外面放了果子,或是月钱,你们着急去领,这才叫委屈了表少爷。谁是小菊?”
后面三个丫鬟齐齐的将一人推出来。小菊等人一直在姑苏老宅,是林家进京之后才买的丫头。晴雯一看小菊哆嗦的那个样子,就知道找到了事主,扯着小菊的袖子就往外走。
云影昏暗,树影婆娑,琳琅居里处处朔风冷气。小菊做了亏心事,左腿险些没被右腿绊倒。
春纤紧跟了出来,见小菊正在哭诉,于是安安静静的立在晴雯的身后。
“晴雯姐姐,我不是有心的,我......”小菊打了个咯,“我婶子是连家的浆洗婆子,连大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就哭哭啼啼的找到了我婶子,说是她想念表少爷,求了一个平安符,叫我帮着悄悄缝在表少爷的衣服里,算是做母亲对孩子的心意。”
晴雯讽刺的“哈”了一声,问道:“说什么你们就信了?老实讲,你们家到底收取了多少的银子才叫你动心害表少爷?”
“我不敢害表少爷,缝东西的时候是匆忙,可是晴雯姐姐,我敢保证,绝不会留下细针。”
春纤问道:“你们得了这东西,难道就没人认识?”
“回春纤姐姐,连大姑奶奶给的时候是用小黄绢袋装着,还发了狠话,不到最后的时候不能打开。我缝的时候匆忙,也没仔细瞅。”
春纤犹豫了片刻,一把拉住小菊:“走,和我去见姑娘。”
小菊最清楚家里收了连家多少银子,她怎么敢见姑娘,这一闹腾,本在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
晴雯喊道:“都是死人啊?快上来绑住这小蹄子。”一个五花大绑,又用帕子将小菊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四个守夜的婆子一用劲,小菊被众人举过头顶,趁着月色直奔访梅阁而去。
ps:有人猜到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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