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宫来的那位小公公看着贾母向贤德妃行罢国礼,这才缓缓开口,许是年纪小,声音中还有些稚嫩,“皇后娘娘口谕,贤德妃接旨。”
元春与凤藻宫宫人莫不跪拜。
“凤藻宫贤德妃,入宫多年,行事端庄,温婉恭顺,静闲懿恭。贤德妃抛离父母音容,今特准贾府夫人、宜人进宫朝见,以续天伦之恩。”小公公念完,笑着对元春说道:“娘娘,申时后宫就不准任意出入了,还请贤德妃娘娘体谅奴才。奴才就在殿外守候,若是娘娘有事只管嘱咐小的。”
元春在宫中这些年,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宫里谁也不能得罪,即便是你做了贵妃,一些小人物还是能将你置于死地。她忙道:“小金公公客气了,抱琴,你带公公到偏殿休息。”抱琴自领了那人出门。
元春已经收敛起了刚刚的激动,“本宫阔别父母多年,不能尽孝,实在是今生憾事,幸得皇上,娘娘体恤,今日得见,不至百年饮恨。”
立在元春身边的小太监抢上前一步,对邢夫人等说道:“娘娘有几句话要对老夫人,贾宜人说,还请两位贵人跟杂家到后殿休息。”
邢夫人、尤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原本还想和贤德妃好好说说家常,给自己老爷挣点便宜,岂知连话也未说上一句,就不客气的被赶走了!憋了半肚子的火也不敢放肆,只得扭扭捏捏的跟了小太监往外去。
元春屏退了众宫女,叫她们殿外守候,这才起身扑到贾母和王夫人身前。“老祖母,母亲。”元春满眼垂泪,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人再忍不住失声痛哭。许久,元春才哽咽的说道:“祖母、母亲快坐,今日来,咱们娘三本应欢乐,再不想不开心的事。”
贤德妃携着贾母二人坐到了临窗的紫檀大迎榻上,“老祖母身体一向可好?家里可好?元春在这里与外隔绝,心中想念,只是空牵挂。”
王夫人心疼女儿,未进宫前也是珍宝般的养在手心里,几时见过元春受委屈?现在她这般的谨慎就知道元春在宫里过的必定是战战兢兢。“娘娘,咱们家都好,你别惦记。如今全家知道你做了贵妃,人人欢喜,你自己要争气,早,”王夫人一顿,压低声音,轻拍元春的手,“你要早日诞下龙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贾母虽然看不上这个二儿媳,但是对王夫人的话也是极为赞同,“娘娘,宜人说的不错。你现在正得宠,越该抓住机会。祖母问你,皇上对你可好?”这里无外人,贾母等说话也就比较直接,没那些客气话。
元春听到祖母这么一问,脸稍红,“陛下对我极好,常来看我。祖母放心,元春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问你,这屋子里的香是怎么回事?谁送你的?是宫里面的份例?”贾母问的仔细,她就怕元春被人陷害,坏了他们贾家的大计。
不过,贾母的话并未引起元春的重视,她反而觉得是老祖母太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祖母放心,这香是皇上亲自赏我的,宫中只这一份,是茜香国进贡的贡品。”
贾母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依旧嘱咐道:“既是皇上赏赐,不用显得大不恭敬,只是我们刚刚在皇后娘娘那里闻着,娘娘也不过摆些花卉,不用熏香,你要低调些才好。”
元春道:“祖母不知道,皇后娘娘就喜欢那些鲜花时卉,从不点熏香。皇上也赏过娘娘一些好香片,只是都被转送给内命妇了。初时,宫里面也有嫔妃效仿娘娘,专门选了些味香色美的花卉摆在内室,只皇上去了几次就暗皱眉头,众人这才不敢东施效颦。”
王夫人心怪贾母没事儿说什么香,还是讲点正经的要紧,忙问道:“娘娘,皇上多久来你这里一次?去哪位嫔妃那里更多?皇后娘娘待你如何?”王氏问的粗俗,却句句实用。贾母作为老祖母自然不好直接讲,既然有了王氏专美于前,她也乐得轻松。
元春对别人或许还有隐瞒,只是这二人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一个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奶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元春沉声道:“皇上虽然钦点我为贤德妃,但是最宠爱的还是皇后娘娘。皇后是继室,本就年轻貌美,虽然没有子嗣,但是娘家显赫,宫中上下无人不忌惮。与我同时入宫的周贵人,吴贵妃吃过皇后的几次大亏,现在都小心谨慎的很,再没有往日的张狂。”
王夫人问道:“这两个人现在还没有子嗣?”
元春脸上浮现一抹恨意,“周贵人一年前小产了,身子就总不好,皇后娘娘虽然送去不少的补品,但是皇上很少再去,她就是想怀也没这个机会。倒是周贵妃,听人讲这两日说胃口不大好,太医去了也只说是中暑,叫她安生的休养休养,我怕是她买通了太医,不叫别人知道已经有孕的事情。”
贾母见元春神色不对,忙道:“娘娘慎言,你现在是四宫之一,万不能叫人抓住把柄。宫里面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咱们不用动手,自然会有替娘娘分忧之人。”
元春这些年一直被吴贵妃压着,若是真的叫那贱人先生下皇子,还不得意死?元春刚萌发的恨意就被贾母的一句话惊醒,对啊,自己只管坐山观虎斗,自然会有出头之人。
她们这位周贵妃为了上位,平日里没少得罪人,想必恨得将其抽筋剥骨的人这会儿不在少数。为了这样一个小人物,元春亲自动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还是祖母想的周到。孙儿险些犯下大错。”
贾母笑着抚摸元春的头,这孩子还是这样的“真性情”,一点没变,难为她如何在深宫中历经这些年。“好孩子,咱们家的基业就全在你手中了。当年宁荣二公开府立业,现如今咱们家出了你这样一个贵妃娘娘,这是几代人修来的福分,天下间怕也没几个。你只记得将来提携提携宝玉,叫他光耀咱们家的门楣。”
元春一听到宝玉的名字,不禁有些怅然,自己走时,宝玉还是个孩子,整日里只知道和丫头们打闹,她那个时候虽代母管教了一番,但始终觉得宝玉不过是个孩子,玩一玩也是男孩子的心性。
进宫后才发觉,当初错的离谱。
少年不立志,为时晚矣。
元春从小小的女官做起,跟在先皇后身边也见识了不少,宫中的几个皇子哪个不是精骑射,重先贤?单拿年纪最小的六皇子来说,不过四岁,就已经熟读《幼学求源》、《增广贤文》。更何况那些跟着大儒们读书的二皇子,三皇子!
宝玉与之相比,的确是相差甚远。
元春想到这里,不禁说道:“祖母,我虽久居深宫,但是也知道,如今圣上重科举,今年和明年的大考就要选贤任能,仔细教导宝玉读书,三年后咱们家未必不能出个状元公。”
王夫人忙道:“你弟弟现在出息了,不像以往那样任性。如今得了北静王的庇佑,常去王府上请教名师,就连王爷也夸奖宝玉聪明。你父亲托人四处遍访名师,就想着让宝玉早日成才。”
元春心中欢喜,她做了贵妃,外面的娘家兄弟若是争气,谁还敢小瞧?皇后娘娘虽然貌美,但是陛下这样宠爱于她,八成也是看在昭武侯的面子上。“宝玉能这样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叫小陵子把皇上送我的那块青竹砚拿来,母亲带给宝玉,算是我的心意,叫他用功争气。”
贾母命王夫人拿出带来的东西,四四方方的一只牡丹绣囊,“娘娘,这个你收好。你在宫里时时需要打点,平日里不要委屈了自己,这是我们孝敬的小东西,关键时能顶大用场。”
原来,贾母一接到圣旨就命令鸳鸯打开箱子,将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体积拿出来五千两,她明白那个道理,宫中无钱难行走。为了贾家,这钱是必须要花的。王夫人也准备了五千,便一起装进了绣囊中。
元春不多推辞,她正愁没办法将缺钱的消息传给母亲,现在好了,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看着元春将东西收好,贾母忽然问道:“对了,这小陵子是不是刚刚领你大伯母出去的小太监?此人是否可信?”
“就是那人。祖母不必担心,我早些年曾经救过小陵子一命,他对我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这次我晋了妃位,就求皇后娘娘叫小陵子来服侍我。如今,他和抱琴都是我的心腹之人。”
贾母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抱琴你也不能全放心。这个小陵子老家在什么地方?还有无亲人?这些公公们最在乎家中有个过继香火的。叫你琏二表哥帮着去打听打听,要真是帮了他们家,还不怕这个小陵子死心塌地的对你?”
元春听着听着眼眶又红起来,伏在贾母的身上低声啜泣:“老祖母,母亲,这宫里面除皇上,无一个真心与我相待的,只你们来了,我才能放肆一回。”王夫人听了酸楚不已,也在一旁抹眼泪。
祖孙三人又痛哭了一场。直到外面抱琴来回禀,时辰要到了,贾母等人这才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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