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水，在落下之前，他几乎以为脚下是一面镜子。可是除此之外，四周皆是空洞洞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哒。
    他一脚踏上去，又轻轻一声响，以他为中心，涟漪荡漾开来。
    骑鲸仙人、姜月白与西海剑皇的身影都不见了，不知道三人去了哪里，楚梁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来到了一方秘境阵法之中。
    要突破了这里，才能出去与几人汇合。
    在他四下张望的功夫，面前水波中忽然缓慢凝结出了一个人形，等所有湖水褪去，楚梁才看清此人的面貌。
    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呵。”他轻笑了下，“做得倒是挺像，连我都分不出真假。是要战胜了你，我才能出去吗？”
    “不错。”面前的另一个“楚梁”用同样的语气与声音答道，“我也要战胜了你，才能出去。”
    “什么意思？”楚梁微微挑眉，“你能离开这里，莫非还能代替我生活？”
    “没有什么代替。”面前的镜像答道：“我就是你。”
    楚梁对此不置可否，就算你能够将外表复制的以假乱真，难道还能复制我身上的一切吗？
    不说别的，光是白塔，就绝非任何存在能够复制。
    怀着强烈的自信，楚梁身形一纵，便化作雷光遁去，一拳轰向镜像。
    可对面的镜像与他动作完全相同，同样纵起一拳，阳雷闪烁！
    轰——
    剧烈的轰鸣声后，楚梁的身躯倒飞而出，重重砸入湖水内。
    “咳……”他呛了一口水才又飞弹起来，拧了拧右手腕，只觉麻痹且疼痛。
    对方的阳雷之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
    “你连神霄大道都能复制？”楚梁有些诧异。
    “你的隐秘手段或许能瞒得过所有人，可是却瞒不过这方天地。”镜像淡淡答道，随即又抬起手，略有感慨道：“你拥有这么强力的大道，却不曾用心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
    楚梁面色沉凝起来。
    自从在大头娃娃的帮助下执掌神霄大道之后，他确实没有沉下心来好好感悟这条大道，开发属于神霄大道的神通。
    究其根由，还是时间太紧了。
    而且仅仅是达到第八境以后提升的纯粹灵力，已经足够他战胜此前遇到的强敌。所以对于感悟大道这件事，他并没有十分紧迫。
    可是面前这个镜像，虽然是复制自己的一切，可对于神霄大道的理解……似乎比自己还深。
    有点难办了。
    他驱动龙神珠，将其中的龙神之力也汲取到自身，霎时间神雷笼罩，再度化作一抹电光！
    龙神珠的加持，可谓是楚梁此刻最强的手段。
    神雷拉满！
    而且他觉得别说白塔，就算是龙神珠这种级别的宝物，应该也不是能轻易复制出来的才对。这些宝物，是自己战胜对方的关键所在。
    诚然，对面的镜像没有爆发出龙神珠的力量，可是他右手一拂，雷光如同蛟龙一般缠绕上了楚梁拳头，嗤啦啦一旋，居然将楚梁的重击瓦解。
    而此时他左手再斜上一切，一记手刀便击中楚梁的肋骨。
    嘭——
    这一击差点直接击穿楚梁的胸腹，好在他肉身强度同样极为逆天，这才只是呕出一口金色神血。
    “额……”楚梁强行挣脱对方的束缚，再度拉后百十丈。
    方才他的灵力强度远胜对方，可是对方却将武道战技与神霄阳雷相结合，将有限的灵力发挥到了极致。自己的力量在对方的技巧面前，并不足以构成碾压。
    而且对方的神霄之力窜入自己的体内，四处横冲直撞，也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不能轻易修复。这所谓水月洞的难题，根本不是战胜自己，而是要战胜一个……拥有自己同等修为境界，可在本境界内感悟远超自己的变态敌人！
    若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打下去恐怕唯有一字。
    危！
    第057章 胜己
    同一时间，骑鲸仙人面对着自己的镜像，深深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身为第八境巅峰的存在，他对于自己的大道已经完全领悟透彻，并不落于下风。
    坏消息是，他的大道修行到极致，最强的能力是复制，而对面的镜像与他拥有同样的能力。
    战斗还未开始，他已经预想到自己会有多累了。
    召唤蜀山神舟直接撞死对方的念头在脑海里徘徊千百遍，但终于还是压了下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没必要借助神器之威。
    对面的镜像同样凝而未发，就这样看着骑鲸仙人，没有开始第一步的动作，似乎两个人都不愿意先出手。
    良久，还是骑鲸仙人本体率先发动，他双手飞快拈诀，周遭水瀑飞起，化作蛟龙模样，霎时间朝镜像飞扑而去。
    可镜像立刻施展了同样的招数，立刻又有同样数量的蛟龙飞腾而起，双方纠缠到一起。
    骑鲸仙人的身形一闪，就也来到了镜像的面前，挥起一掌当空压下！
    嘭——
    双方对掌，力量相差无几，各自飞退百十丈。
    骑鲸仙人一发狠，左手双指竖起在胸前，双目神光一闪，背后猛然立起一道十丈高的虚影，虚影当空拈诀如幻影，霎时间风云变幻！
    他背后的法相在呼吸之间，释放了上百道神通仙法！这种沟通天地的频率，是人类肉身所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他才要以法相相助。果然在完成了施法之后，庞大的法相轰然破碎。
    但与此同时，对面的镜像也完成了与他同样的动作！
    轰轰两声，双方的法相同时破碎，而两百道神通仙法也狠狠碰撞到一起！无论是五行遁法、诡术咒法、剑气神通……都在空中发生剧烈的碰撞，而后将整座虚空震得疯狂摇晃。
    骑鲸仙人没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已经飞身再度冲杀过来，又是简单的一掌。
    嘭——
    这一掌与镜像对轰，骑鲸仙人纹丝不动，镜像却是身子陡然摇晃了下。
    “嘿。”骑鲸仙人笑了下，“你能复制我的脸，也能复制我的大道……可终究复制不了所有的外物。”
    他左手抓出一株灵植，攥紧化作金色汁液流入口中，顿时补充了一大股灵力。
    原来他刚刚明知镜像可以放出同样的神通，却依旧如此，就是为了要在瞬间耗空镜像所有的灵力。而他这些年行走四方，身上也攒了不少灵植，这般外物终究是镜像没有复制的。
    所以镜像的力量无以为继。
    轰——
    再一掌，骑鲸仙人将镜像轰然震碎，化作满天水幕落下。
    杀死镜像，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似乎打开了门户。骑鲸仙人走出去，就见一个宽厚的背影站在那里，正等待着什么。
    “二牛？”骑鲸仙人诧异了下。
    自己动作这么快，第一个出来的居然还是西海剑皇吗？
    西海剑皇回过头，嘿嘿一笑，“出来啦？”
    他在这個关卡，倒真是占了大便宜。因为曾经登临第八境的他，拥有的全部都是天元级别的理解。跌落下来的前道主之所以实力远超第七境，极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曾拥有的对于大道的超高感悟，完全不是问道境可以比拟。
    镜像对别人来说的优势，在他这里反倒成了劣势。剑皇看见一个弱化版的自己，都愣住了。
    前面两道关卡那么难，这一关就这啊？
    他轻易便收拾了镜像来到这里等待。
    “你动作好快。”骑鲸仙人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关节，笑着夸奖道。
    西海剑皇面对这一程少有的夸奖，突然收敛了笑容，然后捋了捋头发，转过身，一跺脚，以一种极为孤傲的声音淡然道：“不值一提。”
    ……
    姜月白面对自己的镜像，抬手就是一道万剑诀。
    漫天剑气席卷如海。
    因为双方的出招近乎相同，她的每一道决云剑气都可以与对方的剑气抵消。而且镜像对于剑气的运用要比她更极致，每每可以找到她这一剑最薄弱的位置。
    嗖嗖嗖嗖嗖——
    数次剑气对爆之后，她开始不再拘泥于用剑，而是结合五行遁法，想要找到一个破绽，可镜像对她的神通招数了如指掌，同样一一破解。
    姜月白又落回原处，静静在水上伫立，凝视着对面的镜像。
    她没有再急着突破，而是以敌人的视角来观察自己，这是极为难得的一个体验。
    自从楚梁重新归来，他的修为进境就像插上了翅膀，在天关的突破速度甚至超过了地关，直接抹平了这六年间的修行差距，甚至还反超了同代至少六十年。
    姜月白突破第七境虽然也算很早，可那是跟同代天骄相比，与这一次神墟之行的其余三人相比，她甚至成为了那个拖后腿的。
    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难接受，一直都在默默提升实力。可到了第七境这个关口，除非是对于大道有新的顿悟，仅凭勤勉苦修想要变强已经很难了。
    此刻，倒是一个审视自己的好机会。
    她看着镜像的一举一动，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依赖神通术法了。因为仙灵体的缘故，她感悟大道更容易，修炼仙法也很简单，所以掌握的神通术法是远超同代的。
    正因为如此，即使到了第七境，她的战斗方式也会掺杂许多的神通。
    可是……天关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对大道的掌握。
    这最根本的东西反倒被她忽略了。
    姜月白轻轻闭眼，开始去感知天地间的决云道韵，重新拾起那股决绝的剑道。
    生死当头，唯有一剑。
    挥剑决浮云！
    这才是决云的真义。
    对面的镜像似乎察觉到她在做什么，她在意图临阵突破？
    镜像是没有这种能力的，所以她能做的是立刻腾空跃起，一剑向姜月白飞刺过来！必须要在她变得更强之前，打断她的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