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指一算, 苏乐急需一个温暖的依靠，加油！”
    “砰。”
    门关得及时，时冽来不及收拾他。
    “小屁孩。”她小声嘀咕。
    热了杯牛奶, 将其和煮好的蔬菜粥并列放在托盘上，时冽过去敲开了苏乐房门。
    看到她苏乐倒没多诧异，他知道时冽早晚要找他谈心。
    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 半遮住沉郁的眸子, 他象征性问了句：“这么晚找我？”
    时冽举高手里的托盘示意：“陪你看数据喽, 跟以前一样。”
    在混沌星的时候当他们其中一人忙于机械或数据时，另一人时常备个宵夜陪着。
    苏乐笑了下，侧过身让出过道。
    时冽进了屋把托盘一放，躺进他的办公椅拿捏起主人的姿态，没好气道：“谱挺大, 等着我给你送宵夜？还是说想学人家霸道总裁饿出个标配胃病？”
    苏乐座位被占干脆靠在桌边, 挨了数落脸上笑反而真实了些。
    “哪敢在你面前摆谱，没有下次了。”苏乐朝几台正在运行的机器努嘴。“也不知道谁设计的代码, 漏洞百出居然成功运作了，我找半天才找到攻破的阀门。”
    时冽曲起手指敲击桌面：“几串破代码值得你废寝忘食？”
    苏乐含笑：“假如这几串破代码跟打开你的箱子有关呢？”
    “那也不值。”没有丝毫犹豫, 时冽否定得斩钉截铁。
    苏乐愣了下, 眼底划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好嘛, 我错了，下次守着饭点绝不拖拉。”他讨饶道，“让我尝尝时老板特地为我做的宵夜。”
    他确实饿了，不一会儿一碗粥见底。
    时冽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看差不多了起身说：“走吧，消消食去，这边风景好，还没上屋顶看过呢。”
    苏乐放碗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数秒后碗底才触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啊。”他说。
    夜色浓稠，风声和缓，巨大的残月迎着细碎的光升起。
    放眼望去古色古香的建筑设计让时冽梦回上辈子去过的江南古镇，温柔宜人的景色总能让人心情舒畅。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恍惚听到一声细若游丝的叹息。
    她看见苏乐直直眺望远方，一双眼眸深沉仿若夜色。
    顺着他凝视的方向望去。
    是西楼。
    时冽依稀记得苏乐正是在来到这片环境后情绪开始下滑，听到西楼后反应更甚。
    “挺好看的，你觉得呢？”她试探道。
    “是啊，很美的景色，很美的名字。”苏乐颇有答非所问的意思，时冽话语中并没有专指对岸的西楼。
    他找了处风不大的位置盘腿坐下，说：“你还记得你让我上帝都星暗网查关于银箱的消息吗？”
    “记得，前几天在来的路上跟你讲的。”时冽在他旁边找了个舒服姿势坐下，两手撑在侧后方，身体后仰望天。
    “有消息了。”
    “效率挺高嘛。”时冽轻笑，分明即将得到在意多年的消息，偏偏她不继续问了，而是说，
    “所以你在暗网上看到了什么不想看到的。”想也知道这种时候苏乐不会无故提起帝都星暗网。
    苏乐攥着的拳头紧了紧，深吸一口气道：“我看到一条近期挂出的高价悬赏，破解的是五年前我亲手抹掉的……我存在过的所有证明。”
    牵扯到过往的记忆，他浑身就像麻木许久后忽然伸展，皮/肉连着骨血都在一阵阵剌痛。
    “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他想了想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随意捡了个残片递给时冽。
    时冽撑着下巴，眯了眯眼。
    五年前她看到的是苏乐自己伪造的身份证件，上面填写的信息都由他自己随意编写。
    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因为不愿意提及过往，所以将错就错用了假名么？
    “为了不让人找到？”她问。
    “为了不让人找到。”本以为过往很难说出口，可真到和时冽讲述往事的时候，苏乐意外的轻松。
    他逐渐平和了心情，语速语调与平常无二：“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主人公是个小男孩，故事可能有点长。”
    “蛮好，挺多年没听过睡前故事了。”
    苏乐顿了顿，慢慢说：“主角是个小男孩，他出生在帝都星，父母于大学时期相识相爱，婚后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小有成就，一家三口本来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男孩的父亲是帝都星一个异能家族的旁支，家族有个传统，所有年满八岁的旁系子弟都要回家族进行异能检测，他们要从中选拔出继承异能的后代进行培养。家族的异能名为‘重组’，顾名思义可以重组物质结构，传闻有一位祖先做到了重组人体，甚至通过这项能力活了将近五百年，直到被当作异类粉碎，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异能，强大到足以让一个家族闪耀几千年的荣光。小男孩在测试过程中激发了3s级潜质，父母很高兴，可正当他们准备拥抱自己的孩子时，意外发生了，男孩身上出现了极小概率的变异。”
    本来安静聆听的时冽听到这里，下意识看向苏乐的腕带。
    难怪他对变异异能的事情颇为了解，难怪自制力强如他会提出打造机械腕带抑制异能失控。
    许多事情有了解释。
    “重组变异以后变成了，分解。”她喃喃道。
    苏乐继续说：“异能激发的过程中他无法控制自己，分解了周围所有能分解的东西，包括一道正在被解析的异能。”
    “连异能这种能量体都能分解，厉害吧，多么适合成为战场上出其不意的武器。”他笑了出来，笑容前所未有的悲哀，“可单是一个小孩的力量怎么够呢？他们决定研究男孩的异能，找到诱发他变异的因子来改造家族部分人的基因。”
    时冽猛地转头：“人/体实验？”
    按照常理每个3s级天才都该是异能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除非打一开始家族召集所有旁系子弟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人/体实验的研究对象。
    重组，长生。
    分解，武器。
    家族从一开始就不干净。
    “没错，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选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哪有什么培养，被他们选中的孩子连未来都没有，每一个都是案板上的鱼肉。”
    苏乐语气里漫着掩饰不住的嘲讽。
    “他们悄无声息处理掉男孩的父母，把他关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折磨，男孩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但总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只要活下去就有复仇的希望。”
    “整整三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那些衣冠楚楚的疯子似乎遇到了麻烦，基地陷入混乱，趁他们转移的时候男孩逃了出去，开始长达两年的逃亡。那两年里他在一次又一次濒死的战斗中摸索出控制异能的方式，他杀掉了所有追杀他的人，又学会操作数据来抹掉自己的行踪轨迹。”
    “死亡似乎是他的宿命，奋力逃亡那么久他还是被抓住了，他最终选择引爆异能和追捕他的人同归于尽。”
    “他奇迹般活了下来，变异异能暴动的同时居然分解掉了他周围的致命伤害。”
    “再睁眼。”
    苏乐忽地笑了。
    晚风抚过精致的脸庞，为他的眉眼染上别样的温柔。
    “我就看到了你，时冽。”
    当年脆弱无助的小男孩跨越数年光阴，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的仇人没有放弃找我，可能不要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我，然后彻底打破我们平淡的生活，你怕不怕？”
    哪怕知道答案他也想听到她的回答。
    一只不算柔软的手掌忽然按住他的脑袋。
    苏乐一愣，那只手一顿使劲搓揉搅乱了他沉重的思绪。
    就听时冽恣肆张狂：“安啦安啦，你时老板出马，分分钟仇家比你多，都是小意思啦。”
    苏乐哭笑不得。
    “这算时老板独特的安慰方式？”
    “你就说有没有被安慰到吧。”
    “老实说有。”
    苏乐凝视时冽的侧脸，心头一动，忽然道：“借我个肩膀靠一下呗，看在我给你讲睡前故事的份上。”
    “你得问过睡衣，看它同不同意。”
    苏乐低头：“那请问睡衣先生，我能在你身上靠一会儿吗？”
    两个呼吸后，时冽勉为其难道：“行吧，它答应了。”
    皎洁的月光下，两个孤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对岸灯火璀璨处几对情侣拉着小手彼此依靠，亲密无间好似神仙眷侣。
    夜很安静，安静到只余下睡衣的咆哮。
    “我没答应不要靠近我家冽冽啊啊啊啊我不干净惹！！！”
    少年放下压在心头多年的沉重，指向对岸美丽的建筑，语气骄傲：“漂亮吧，我爸妈以我名字捐的。”
    “西楼。”时冽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嗯，沈西楼。”
    时冽想起解决乌鸦那天非生命体说的话。
    “帝国姓沈的家族很多吗？”她提问。
    “上层只有一个沈家。”
    “哦，那以后找仇家不怕误伤了。”时冽有了个大概判断，“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在逃富二代。”
    “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在时老板手底下勤勤恳恳打工，争取在时老板称霸混沌星的时候混个从龙之功。”苏乐玩笑说，“说起来改天把设备搬进工作室，我们的新店就可以正式开业了，喊宋小熙算个黄道吉日吧。”
    时冽惊疑：“你不是总说这些是封建迷信，靠人不如靠己？”
    苏乐义正严辞：“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迷信呢，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时冽觉得他言之有理：“那就提早准备起来吧，我星网账号改个名，老板得有老板的样子。”
    “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