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张天，谁都没在意这小小的插曲，继续着谈论和猜测。张天扶起络腮胡子，不满地盯着方帅看。
    孙方池好似想通了什么，突然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苏科无奈地抗议：“能不能别在我头顶上拍？”
    “啊，抱歉啦。”孙方池笑道，“我想到离开十八层的办法，一时激动。”
    “你想到办法了？”
    “什么？”
    “真的？”
    几人同时激动地问，孙方池含笑点头，“想通了并不难。”
    “难的是想不通，快说吧。”于磊叹道。
    孙方池扫视周围，解释道：“楼道里一共就这么些东西，我们只要找到关键的变量就可以解开空间重叠。”
    方帅忍不住问：“你认为这是空间重叠？”
    孙方池摊手，“不然该怎么解释？你们说向上走会从下面上来，从下面走会从上面下来，毫无疑问，上面的通道被连接在了下面的通道上。”
    “我不想懂其中的原理，你告诉我该怎么出去？”方帅烦躁。
    孙方池拿出自己曾经通关过的雨夜站台游戏，“就像雨夜站台一样，在空间的连接处可以找到突破口。”
    于磊迷惘，“这一点之前你说过，无限重复的时候，可以试着向相反方向突破。结果你也看到了……”
    “不对。”孙方池否定道，“如果说相连的是两个不同的空间，比如我所说的公交车a和公交车b的关系，是可以通过向相反方向前进来破局，但现在我们所遇到的情况是，相连的是同一个空间，十八层形成了一个环形，环形没有相反方向。”
    于磊明白了一些，“那……该怎么办？”
    孙方池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空间内的所有东西盘点清楚，游戏没有死路，一定会发现一线生机。”
    苏科不解：“力哥不是说等到濒死时刻，就可以回到城市中，那不算生机吗？”
    “他都知道回去就等于死，自然不是生机。”
    几人按照孙方池的想法分头行动，把楼梯间上下仔细排查一遍，把情况汇集，一一摆明。
    “首先是人，力哥和他的手下一共还有十三个人，加上咱们七个，一共还有二十人。”苏科说道。
    于磊道：“除了咱们几个以外，力哥他们的武器就是简陋的钢管斧头之类，没有特别的东西，唔，雾蜘蛛产褥用来照明，基本人手一个。”
    方帅兴致不高地说：“除了外来的人和携带的东西，楼梯间本身只有扶手和墙上的记号，别的什么都没有。”
    孙方池沉思着，方帅砸砸嘴道：“你不会是想说楼梯的循环跟墙上的贴纸有关吧？我和于磊都仔细检查过，那贴纸没有异常，墙壁上的记号是我们划上去的。”
    方帅说了些什么，孙方池根本没听进去，他心中有个不太乐观的猜测，令他整个人有些紧绷，脸色也不太好看。
    力哥冷眼旁观，见几人的探索陷入僵局，竟有些幸灾乐祸，“早说过没出口，还要自己找一遍才死心……”
    孙方池叹口气，“力哥，你对楼里的情况知道的不少，就没有办法走出十八层？”
    力哥忿忿：“我要有办法还呗困在这儿？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跟你们一起走！”
    “别呀，力哥，一会儿我要走出去了，你知道的再往下面的情报拿出来分享，怎么样？”孙方池笑着道。
    “哈！只要你有本事把我带出去！”力哥道。
    “唉……”孙方池叹息一声，“力哥，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上次你们走到十八层还剩多少人？”
    力哥不确定地道：“记不清，剩下有个五六个人吧……走到十八层，太难了……”
    “是啊……走到十八层。”孙方池目光缓慢深刻地看过每一个人，“想要离开十八层，咱们多了一个人。”
    孙方池的话声音不高，只有玩家们小群体和力哥两人听到。所有听到的人脸色都变了，力哥追问：“你什么意思？”
    孙方池垂下眼帘，“十八层循环的触发机制，持有雾蜘蛛产褥的人低于总数的二分之一，那么突破循环的机制很可能也与数字有关，咱们这里现在能牵扯到数字的一共三样，人数，持有雾蜘蛛产褥数，还有持有武器数，你们觉得哪个更有可能？”
    被提问的众人回答不出来。
    孙方池继续道：“我个人觉得人数的可能性最大，也最接近，这里是十八层，咱们共有二十个人，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跟我女朋友的性命通过特殊的方式共享，只能算做一个人，这样算下来，咱们多出一个人来。”
    多出一个人怎么办？
    杀掉一个。
    孙方池的未竟之言，几人都听懂了，说是一回事，落到实际又是一回事。
    苏科几次张嘴，最终没忍住说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方帅干脆地说：“我赞成。”
    孙方池没理会几人的纠结，闭目养神，步西灵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力哥沉默半晌，突然发狠地狞笑，“我信了，但……要是走不出去，你就把命赔回来！”说话间，背着他的沉默男人快速出手，扭断了距离稍近的人的脖子。
    咔嚓一声脆响，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
    “力、力哥？”手下们怯怯地说，力哥长久的积威让他们不敢高声质问。
    力哥敷衍地解释：“这小子想坏事，咱们已经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差点被这小子害得走不出去，我杀了他，是为了大家。”
    包括孙方池在内的玩家只是沉默的看着力哥的行事，力哥回过头来问：“对吧？咱们现在可以走出十八层，你是这么告诉我的对吧？”
    孙方池泰然自若，“对，出发吧，咱们继续往下走。”
    玩家队伍和力哥的队伍一前一后，刚好把力哥和孙方池夹在中间。力哥低声道：“要是不成功，你知道后果！”
    孙方池平心静气：“放心吧。”
    走在前方的于磊方帅屏住呼吸迈下台阶，慢慢靠近拐角，望向提示楼层的贴纸，数字十七赫然在目。
    “真的……出来了？”方帅恍惚地问。
    于磊忍不住露出笑容，“是啊，咱们到十七层了……”紧接着他回头大声道：“咱们到十七层啦！”
    队伍中所有人兴奋地欢呼，就连力哥都在震惊之余咧开嘴笑。
    孙方池心态平静，对力哥说道：“瞧，我说没错吧，咱们是最有可能走到出口的人，力哥，考虑的怎么样？之后的情报该拿出来了吧。”
    力哥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好说，既然你能走出十八层，我再信你一次。”
    按照力哥所说，他曾经参加的城市里自发组织的探险队，试图从大楼最底下的出口去往城市外面。
    探险队拥有前辈们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发现想要走到出口处，要具备三个条件：
    一是大楼里不允许有光，外来者对黑暗束手无策；
    二是光明是危险的，黑暗同样是危险的，二者各有一线生机。
    三是在接近地面的楼层里会有最危险的情况出现，勇敢坚定的心才是通过考验的关键。
    力哥说出三个条件之后，玩家们一个个皱眉。
    “这算什么？□□里暗藏玄机的歌谣？”方帅吐槽。
    “意义不明，前两条结合我们的经历才能勉强看明白，最后一条根本看不明白，只知道底下还有危险，可危险到底指的什么？”于磊思索着说。
    力哥不负责任地说：“上次只走到了十八层，下面到底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没有听他们说起。”
    “边走边看吧。”孙方池道。
    只能如此，众人继续向下前进，雾蜘蛛产褥的莹白照亮周围，楼梯拐角处的楼层贴纸上的数字不断变小，众人提着心走到了二层，等待中的危险仍旧没有出现。
    “该不会三个条件的说法是假的？”苏科低声问。
    力哥极力否认：“不可能，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那你怎么解释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方帅质疑。
    “这……”
    于磊打圆场道：“没必要吵啊，没有危险更好，咱们可以直接出去，对吧？”最后的问句抛向孙方池。
    孙方池只得道：“先下去看看再说。”
    队伍来到一楼，一扇门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玩家们尚算冷静，力哥和其手下们却已经为之疯狂。
    “是出口！”
    “我们终于找到出口了……”
    “真的有！我可以活着离开……”
    原住民们热泪盈眶，就连络腮胡子也跟着哽咽了，“天儿，咱们能出去了，你父母在天之灵终于能得到安宁。”
    张天嗯了一声，望着大门的眼神里同时有着希冀和惶恐。
    于磊拿不定主意，想要征求同伴们的意见，“咱们一起，还是先派个人试探……”
    “躲开！别挡路！”力哥吼道，手下们一窝蜂涌上去，挤开于磊，拉开了大门。
    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长时间待在黑暗当中的人条件反射抬起手挡住眼睛，饶是光线刺得眼睛生疼，还是有人强迫自己睁开眼望向外面。
    “是太阳！是树！啊哈哈哈哈……”
    原住民们发疯似的冲向外面的田野，沐浴在阳光之中，络腮胡子拉着张天往门外跑，张天回头不舍地看着步西灵，步西灵仅是对他微笑，挥手告别。
    “小方，他们出去之后会去哪儿呢？”步西灵对张天还是有些关心的。
    孙方池道：“可能跟我们一样？我们回去现实世界生活，他们会去到一个新的环境，有生机的地方继续生存，开拓属于他们的世界。”
    “你说，他们是真的人吗？”
    “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他们就只是一堆数据，游戏中的npc。”
    两人的交谈没有影响到旁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门上。
    方帅大笑，“没危险，走吧，跨过门估计就能通关！”说着，率先踏出门框，整个人消失在光明之中。
    于磊苏科放下心来，四人一同走向光明。
    【末日都市通关条件达成】
    孙方池眨眨眼，曝光过度的视野慢慢恢复正常，他正躺在步西灵怀中，满身的鲜血沾染了步西灵的衣服，两个人同样的狼狈。
    步西灵担忧地问：“伤势有没有加重？”
    孙方池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跟游戏当中一样，暂时不会恶化，林家人呢？”
    步西灵环顾四周，猜测道：“不在，或许看见咱们突然消失，以为咱们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