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深吸一口气，笑脸迎上来接她的工作人员, 走进消防队大门。
    “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
    两列穿着靛蓝制服的纵队爆发出一个连队般的吼声, 吓得宋枳抖了一下，差点把画具扔出去。
    等她平复下来再抬眼时，恰好看见站在队首的陈倾时。
    一个月不见, 他好像瘦了不少, 也黑了点。
    身上的蓝色消防制服崭新平整，不像原来总是套在身上的冲锋衣和黑毛衫，常有抚不平的褶皱。
    黑皮鞋鞋尖蹭得发亮，和他平常穿旧的马丁靴天壤之别。
    陈倾时整个人都和之前不同了。
    他笔直挺拔，正气凛然的脸尽是风光霁月, 目不斜视的模样光明磊落, 再没有一点逗弄她时散漫肆意的样子。
    倒是和俞可可口中那个全市最强的中队长, 别无二致。
    “song老师, 这位就是北城中队的中队长, 陈倾时。”工作人员热情介绍，“接下来您体验生活的一周，由他全权安排。”
    宋枳落落大方：“你好, 陈队长。”
    陈倾时一怔：“你好，song老师。”
    他刚一握住宋枳的指尖, 女生的手便悄无声息地从他掌心溜走。
    工作人员：“song老师, 你说几句话, 我们拍个照片就撤了, 不影响大家正常训练和工作。”
    “好。”宋枳没有躲闪和迟疑，走到队伍前方，笑盈盈地，“大家好，我是网络画手song，因为公益绘画项目要在北城中队体验生活一周，我会尽我所能做好消防宣传工作，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部分消防员都见过宋枳，如今见她和陈倾时这样客套，摸不准这位画家和自家队长是什么关系定位，于是目光齐刷刷看向陈倾时。
    陈倾时没什么表情，带头鼓掌，其他人的掌声也流水般响了起来。
    短暂的欢迎仪式结束，消防员们见陈倾时那副闷闷不乐的臭脸，都很知趣地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迁怒做他两百个蛙跳。
    也只有夏成溪敢凑到跟前，小声问：“陈儿，song和宋枳是同一个人我倒没什么惊讶的，但你们俩之前磁场不太对啊。”
    “怎么说，惹我弟妹生气了？”
    陈倾时薄唇微动：“我去封闭训练之前，没告诉她。”
    “？？？”夏成溪给了他胸口一拳，“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无缘无故消失一个月，还没有任何消息报平安，弟妹没报警就算不错。”
    “赶紧给人道歉去。”
    “我不去。”陈倾时垂下眼帘，“江姨来找过我，她精神状态不稳定，我怕宋枳有危险。”
    “……江艇她妈找到弟妹家了？”夏成溪表情渐渐严肃。
    陈倾时嗯了声。
    “这么大事儿怎么不早说！你还能因为他妈威胁单身一辈子啊！”夏成溪说，“不行，我得去给冯队打电话，跟他汇报一声。”
    “那现在弟妹人就在这儿，你打算怎么解释之前的事儿？”
    “没法解释。”陈倾时说，“公事公办吧。”
    “两位聊完了？”宋枳走过来，“陈队长是不是该安排下我的事儿了？”
    夏成溪：“弟……嗯，song老师，你们聊你们聊。”
    陈倾时随手去拉宋枳的行李箱，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空气安静了几个呼吸，陈倾时收回停在空中的手，解释道，“你东西太多，我想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宋枳官方微笑，“我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宋枳背起画板，左手夹着画具，右手推着行李箱，“陈队长前方带路。”
    北城中队宿舍楼是三层小楼，没有电梯，陈倾时领着她走到楼梯口，顺势就要扛起宋枳的行李箱，又被她劈手夺下：“你干什么？”
    陈倾时莫名：“帮你搬行李。”
    宋枳：“不用，我自己能行！”
    陈倾时：“……song老师，你住三楼，没有电梯。”
    宋枳继续逞强：“你告诉我是哪个屋，我自己可以，你上去等我就行。”
    “302。”陈倾时声音很低，“我就是想帮你。”
    “我说过不用。”宋枳红了眼眶，低下头，“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
    “……”过了半晌，陈倾时妥协，“你先拿画板上去吧，我帮你看着行李箱。”
    宋枳背起画板和画具，上了楼。
    陈倾时视线移向旁边快被挤爆的二十四寸行李箱，想起宋枳的细胳膊细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拎起箱子走到一楼拐角。
    宋枳下来时，看到平白无故“瞬移”十几层楼梯的箱子，望向陈倾时：“我说过不用你帮。”
    陈倾时：“没帮你，刚才你拎到这儿说拎不动了，要等会再下来拿。”
    “……你当我是傻子吗。”
    “真的，不信你去查监控。”
    宋枳哼了声，没理陈倾时，抬手去拎行李箱。
    “song老师，这个箱子横着拎更轻，你可以试试。”陈倾时说。
    “我当然知道横着拎更轻了！不用你教我！”宋枳赌气地横过行李箱，再拎起来时果然轻松不少。
    “走吧。”陈倾时说。
    到了302门口，陈倾时不着痕迹地收回抬行李箱的手，“你看看屋里还有什么缺的，我给你置办齐全。”
    “我什么都不缺。”宋枳说，“缺我也可以自己解决，不用陈队长费心。”
    “时，时哥！！！”闻越抱着被子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笑着跟宋枳打招呼，“小嫂子好！”
    他话音刚落，就被陈倾时踹了一脚。
    闻越：？
    宋枳：“你叫我宋枳就行。”
    迟钝如闻越也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宋枳，这是时哥……”
    又挨了一脚。
    “是队长……”
    又又挨了一脚。
    “是冯队！是冯队让我送来的棉被和褥子！”闻越揉着屁股，嘶了声，“咱们这宿舍这季节停了暖气湿冷湿冷的，一会还送过来电褥子和电暖气。”
    闻越瞟了眼陈倾时，大声说：“都是冯队让送来的！”
    宋枳接过棉被：“替我谢谢冯队。”
    “没事儿。”闻越说，“我先借走队长一会儿哈，就一小小会儿。”
    “你们自便。”宋枳转身进屋去铺床。
    陈倾时：“什么事。”
    闻越：“时哥，我现在知道可可为什么不搭理我了。还总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窝猪沆瀣一气，挑不出一头香猪’。”
    闻越：“肯定是你惹小嫂子生气，殃及我这条池鱼了！！！”
    陈倾时：“所以呢？”
    闻越：“你踹我这三脚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命令你！”
    陈倾时挑了下左眉：“嗯？”
    闻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结婚的时候我给您二位包个大红包呜呜呜。”
    陈倾时：“慢走，不送。”
    宋枳大致收拾好房间，看向站在门口的陈倾时：“接下来的一周我有什么安排？”
    陈倾时看了眼表：“先吃饭，饭后说。”
    宋枳跟着陈倾时去了中队食堂。
    所有消防员排队打饭，打好饭的人也没有坐下立刻吃，而是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等待下一步命令。
    宋枳的座位就在陈倾时旁边，她看了眼四周站着的消防员们，没说什么，也有样学样地站在旁边。
    “嘟——”
    一声哨响后，所有人都坐下开始吃饭。坐下来后气氛稍微放松了些，大家边吃边聊，但进食速度依旧非常快。
    坐在她旁边的陈倾时，筷子进嘴的频率大概是她的三倍。
    宋枳把鸡块放进嘴里的一瞬间，火情警报的警铃声响起，所有消防员扔下手中的筷子迅速跑去换衣服。
    “一车！三车！五车！”
    “北城区文山路一居民区着火！疑似煤气爆炸！”
    “快！”
    大概只有一秒钟，满当当的食堂里只剩下宋枳一个人。
    宋枳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餐盘，一大半米饭都被吃掉了，菜和肉还没来得及动几筷子。
    “小姑娘，你快吃吧，他们得一会儿回来呢。”食堂大叔笑眯眯地，“多吃点，我这儿管够。”
    宋枳：“他们要去多久啊。”
    食堂大叔：“短的话几十分钟，长的话没准晚上也回不来。”
    宋枳：“可他们还没吃饭。”
    食堂大叔笑了：“小姑娘，这大火可不管你吃饱饭还是饿肚子。”
    宋枳想起陈倾时休假时的饭量，忍不住说：“可他，他们那么高的个子，不吃饭哪有力气救人？身体熬垮了怎么办？”
    食堂大叔叹了口气：“所以咱这后勤保障必须做好，看这没吃的饭菜，我都在这等着，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都得让人家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消防员每天和烈火作斗争，风里来雨里去，不能让这帮小伙子饿着肚子，寒了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