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震动，持续不停地发出嗡嗡的轰鸣。
    苏珊娜瞄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诺亚，在意地问莉莉丝：“不接吗？”
    莉莉丝没搭腔，心不在焉地翻看五颜六色的宣传册，让店员继续介绍美容院的新项目，任由手机吵着，似乎在和另一端的诺亚无声对峙。
    上次做过之后，诺亚在她背脊上留下了好几个吻痕，她本身皮肤就白，猩红的吻痕错落其上，如红梅绽放于白雪间，格外显眼。所以她这几天都没敢让斯蒂夫碰她。
    真幼稚的把戏，莉莉丝心想，可是，该死的，她就吃这套。
    苏珊娜从按摩床上起身，给莉莉丝续上一杯花茶，端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台上，顺便又瞄了眼莉莉丝的手机屏幕。
    手机终于停止震动，莉莉丝挥挥手，店员立刻识趣地噤声。她微微蹙眉，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敲击几下，发了条定位给诺亚。
    苏珊娜好奇地问：“你俩在闹什么别扭。”
    莉莉丝侧过头，盯住苏珊娜，云淡风轻地反问：“我发现你很在意诺亚啊，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约会呢？”
    苏珊娜一惊，随即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干笑起来：“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莉莉丝挑眉，浅浅一笑：“真的吗，看你紧张的，脸都红了。”
    苏珊娜确实感到有些发热，她轻轻挥手，给脸扇风：“别打趣我了，我现在有约会对象。”诺亚都拒绝过自己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在莉莉丝面前自讨没趣地承认那份短暂的情愫，她真的不想在莉莉丝面前丢脸，情急之下又扯了个谎。
    莉莉丝轻笑出声，淡然的样子，仿佛完全看穿了苏珊娜心中的窘迫，却又毫不在意：“骗你的，敷着面膜呢，我哪看得出来你脸红。”
    苏珊娜一摸脸，指尖触到黏腻的糊状物，一层白色的涂抹面膜。
    她觉得自己在莉莉丝面前好像一个小丑。
    “所以，你现在跟谁约会呢？”莉莉丝继续话题。
    苏珊娜脑中迅速闪过之前的几段露水情缘，想着随便回答一个：“呃……一个会弹吉他的业余歌手，酒吧里认识的……”
    莉莉丝饶有兴致地插话道：“你就是喜欢诺亚这款呗，会玩音乐的情场浪子，诺亚也会弹吉他，手指非常灵活哦。”
    说到最后一句，莉莉丝的尾音突然暧昧地上扬。苏珊娜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了诺亚身上，她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绝对不是姐妹间谈笑的愉快轻松，而是莉莉丝单方面的掌控与咄咄逼人。
    莉莉丝在笑，可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哎哟，很奇怪哎。”苏珊娜拍了拍莉莉丝的手臂，想通过肢体接触来缓和刚才奇怪的紧张感。“为什么会在意亲兄弟那方面啊，从莉莉丝嘴巴里说出这个，真是，又奇怪又好笑……”
    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晦暗。
    苏珊娜还在自顾自滔滔不绝：“要是我弟在我面前开黄腔，我保准一个巴掌过去……”
    包房的门突然打开，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珊娜立刻闭嘴。
    引路的服务员礼貌地说了句：“加西亚女士就在里面。”
    诺亚点点头，穿过遮挡隐私的屏风，走进来，看到莉莉丝和苏珊娜在一起，有些意外。
    而莉莉丝高兴地喊道：“诺亚，我亲爱的哥哥，我们正聊到你呢。”
    诺亚在空余的一张按摩床上坐下，店员刚要给他倒茶，他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店员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出包房。
    苏珊娜躺着不动，闭眼假寐。自从上次表白后，她就没见过诺亚了。一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有些紧绷起来，心中还是介意。
    不知道莉莉丝叫他过来干什么。
    苏珊娜想，他们兄妹俩当她不存在也没事。
    可是诺亚出声道：“苏珊娜，能请你出去吗，我和莉莉丝有些事要谈。”
    苏珊娜无法淡定装睡了，她坐起身，想做出莉莉丝刚才那种云淡风轻的做派：“那你们先聊……”然而，下床的瞬间，手臂就扫到茶台，玻璃茶盏哗啦打碎在地上，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抱歉！”苏珊娜蹲下去捡，莉莉丝制止道：“没关系，服务员会处理的。”
    苏珊娜自讨没趣，拿起自己的手机，快步离开。从头到尾，诺亚都没朝她看一眼。
    出门后，苏珊娜瞬间变得情绪低落，叹了口气，在水池边洗干净脸。明明说要当朋友相处的，为什么一来就赶她走呢？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包房里，莉莉丝哈哈笑起来：“你看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诺亚无奈地说：“别逗她了，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她没关系，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知道。”莉莉丝捻起一块全麦饼干放进嘴里，“你有什么事非得当面说。”
    “你要是肯接我电话，我用得着跑这一趟？”
    莉莉丝调皮地吐出舌尖，得意地晃晃脑袋：“你还不是乖乖来了。”
    诺亚懒得跟她争，顺势躺下，打开按摩功能，准备享受个十分钟。“斯蒂夫公司在推广的新源泉计划，你有在参与吗？”
    “没有。”
    “真的没有？他打着你的名号四处宣传，不给你广告费？”
    莉莉丝翻了个白眼：“他是我老公，我找他要钱？”
    “他没找你要钱？”
    “算那么清楚干嘛。”莉莉丝吐槽，“诺亚，你对斯蒂夫的嫉妒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始终拒绝看到他的才华。妈妈的病情确实好转了不是吗，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斯蒂夫确实做到了。”
    按摩床发出轻微的电动嗡嗡声。腰部、腿部都得到稳妥的按压，肌肉得到放松，可是诺亚却愈发觉得心烦气躁。他真想撬开莉莉丝的脑壳，看看斯蒂夫在里面下了什么迷药。
    “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诺亚沉声问。
    莉莉丝沉吟片刻，说：“都相信。”
    诺亚倏地坐起来，瞪着莉莉丝：“你他妈再说一遍。”
    “好吧好吧，相信你。”莉莉丝侧过身，面对诺亚，手肘撑起，慵懒地托着脸颊，“你要我怎么做，跟他离婚吗？用完他的资源就抛弃他，啧，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诺亚看着她那副轻佻玩味的模样，知道她根本没上心。“你听好，如果斯蒂夫要你以参股的方式投资他的公司，别傻乎乎地答应。”
    “为什么，基因疗法现在这么火，很快就会大赚一笔。”
    “我并不看好。”
    “你就是嫉妒。”
    “……”
    诺亚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莉莉丝“哎哟”一声，“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晃晃白藕似的小腿，“你给我按按身子，舒服了我就听你的。”
    电动的不要，偏要诺亚伺候，在他面前，她就是这副公主脾气。诺亚握住她的脚踝，揉揉小腿肚，沉声道：“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留几个痕迹。”
    他张口，轻轻咬住小腿肚上的软肉。莉莉丝一个激灵，踢腿乱蹬，一下子踢到他眼角。
    她慌张地转头，看到诺亚的黑脸。
    “对不起哦，我故意的。”她狡黠地笑起来。
    苏珊娜坐在休息区玩手机，看社交平台上最近很火热的梗图，都是出自《摩登女郎》新一季。苏珊娜饰演的配角也跟着小火了一把，她的粉丝量每天都在上涨，还有人评论说她某些角度很像莉莉丝。
    她把P好的自拍照发出去，是刚才在包房里拍的，图片左下角露出了莉莉丝的手机壳，她还艾特了莉莉丝，配文说今天玩得很开心。
    很快，就有不少人点赞和评论，有很多莉莉丝的粉丝寻着tag而来，顺便又给苏珊娜涨了一波热度。
    一名店员走来，拿着宣传册和一壶热茶，给苏珊娜倒上。她微笑着问苏珊娜今天的服务体验如何，苏珊娜点点头，表示很满意。接着她问苏珊娜要不要开通黄金会员服务，苏珊娜没抬头，随口说：“我已经是了呀。”
    店员继续端着职业化的笑容：“您前几次的项目体验都是包含在加西亚女士的消费里面的，本店是会员制服务，如果您觉得体验良好的话，建议您开通个人黄金会员，可以继续享受我们最新的优惠服务。”
    苏珊娜看到宣传册上的会员费，迟疑道：“我再考虑一下。”
    店员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好的，您确定不开通吗？没有会员卡的话，下次就不能进店消费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有，也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
    店员想转身离开，苏珊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不需要再重复一遍吧。”店员的语气依然温柔，苏珊娜敏感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不屑意味。
    苏珊娜举起手机，质问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店员瞥了眼屏幕，迟疑道：“网红？”
    苏珊娜高声道：“演员，我是个有代表作的演员，我还是莉莉丝的朋友，你难道觉得我会付不起钱？”
    一个美容院的店员，凭什么敢瞧不起她？莉莉丝和诺亚瞧不起她，她可以忍气吞声，凭什么一个身价地位都比她低的女人也敢瞧不起她？
    “面对混蛋，就要强硬地对付他们。不然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软蛋。”
    莉莉丝的话言犹在耳。
    苏珊娜一字一句说：“还是说，你打从心底觉得，我就是个跟着朋友蹭吃蹭喝的厚脸皮，打肿脸充胖子的虚荣婊子。”
    店员被苏珊娜的严厉态度震到，嗫嚅着：“女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珊娜拿出包里的信用卡丢在地上：“拿去刷。”
    店员捡起卡，神色不悦。她刚迈出几步，就被苏珊娜叫住：“叫你们店长来，我要投诉你。”
    店员有些慌张地看向苏珊娜，苏珊娜却绷着脸，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黄金会员应该有这个资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