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还是很周全的。
    她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表明自己绝不是一时兴起，也是在证明她的决心。
    说实话，林一没有认真听。
    他还在沉浸于师姐这个决定带来的惊讶和失望当中，毕竟几分钟之前他还抱着一份不切实际的期待。
    “师姐。”
    林一少有地打断了她，“我……还不想跟你讨论去向的问题，关于你的这个决定，我想是否还有更改的余地？”
    “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让你感到困扰，对此我很抱歉，但我想无论如何，不应该以你远走他乡作为解决方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恐怕会很内疚的。”
    李莫言并未回避与林一的对视，而后者在她的眼神发现了坚定而不可动摇的意志，正如过去无数次他曾在那里找到的支持。
    “林一，我无意责怪你。”
    “我看到过你的克制，所以无法像韩雪那样心安理得地归咎于你，我想我们两个人都曾经试图掩饰这种悸动。”
    “尽管事实最后证明，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但至少可以让我相信，这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出于恶意。”
    “林一，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也无意去追究对错。”
    “但是我们的确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继续相处，这有悖于我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做人的良心。”
    “我们之间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我对你如此直言不讳坦诚相待，是因为我知道在过去几年里，我们之间的信任和支持都不是假的。”
    “所以我今天亲口告诉你这个决定，是相信你会如同我对待你那样，给与一份同等的尊重。”
    林一有点汗颜了。
    师姐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好像除了照办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再纠缠的话就难免小人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就跟上辈子一样，师姐一直是那个做决定的人，他无法拒绝。
    然而就像师姐说的那样，她的决定都不是出于强势，而是出于尊重。
    这实在是一个重大的难题，林一闭上眼睛摩挲着自己的额头，脑海中天人交战陷入长久的纠结。
    仍然毫无办法。
    师姐并未着急催促，而是安静地等在一边，像过去他们习惯的那样，不知道是在守护还是在陪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一终于睁开了眼睛，打破了这份寂静。
    “师姐，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句话很短，他也没有刻意在语气上有所加重，但总有一种说完之后抽干了力气的感觉。
    林一毕竟是经历过阵仗的，他还是神色如常地说了下去：
    “我想了很多挽留的话，但全都无法说出口，因为无论怎么讲，我都无法站稳自己的立场，也只会让你蒙羞。”
    “所以我会尊重。”
    “不过呢，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别的请求。”
    “如果这次离别是不可避免的，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应该是以你任何意义上的自我牺牲作为前提。”
    “我知道打车业务国际化是没有前途的，这是一个坑，由于我的原因让你自陷于绝地这是我没办法淡然接受的。”
    “师姐应该也不希望，我以后都为此而感到长久的内疚和悔恨吧？”
    林一还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不过选择尊重师姐之后，回想起她刚才设想的离开的安排，林一的思路倒是一下子畅通很多。
    师姐只是欣慰地笑了一下，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对于林一所说的安排反而不太关心。
    “那你的意思呢？”
    林一勉强打起了精神，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存货。
    “我以前说过，打车其实并不是一门好生意，前几年资本的狂热追逐其实是带有几分盲目的。”
    “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它的盈利能力并未如预期的那样得到体现。”
    “这不是一门好生意，我们当初之所以选择了这条赛道，也只是把它当成了路上的其中一站，而没有打算把它当成终点。”
    “我知道一门更好的生意。”
    “只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之前我已经尽力为万里出行谋划了新的出路，接下来的几年里都要在这条路上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本来这应该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所以我未作他想。”
    “但既然你现在做了这个决定，与其让你去出任什么有名无实的海外事业部负责人，还不如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刚好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时机。”
    “其实我一向认为师姐的才能还在我之上，这是真心话，即使没有我的存在也能够展翅高飞的。”
    师姐没有追问林一的安排是什么。
    他们共同打拼过两份事业，一起经历过无数的事情，她早就知道林一的身上有许多神奇之处。
    师姐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不过在旅行的时候她暗自设想过，林一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隐约的神秘感，是否也是心动的来源之一。
    刚才那些话让她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当初林一邀请她第二次创业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必知道那些细节，只要知道林一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肯定不会有所保留，只会朝着他们曾经一起确认过的方向勇往直前。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默契。
    师姐想到这里灿然一笑：“这是你给的临别礼物吗，一份大礼？”
    第606章 买它买它买它
    跟师姐谈完之后，林一把自己的cfo给找来了。
    “简妮，我们需要出手一批股票，大部分是师姐手上的，另外还有我的一部分，总价值大概10亿美元。”
    刘简妮心头一跳，首先问的还不是股票的事情：“你们两个已经决定分道扬镳了吗？”
    林一耐心地解释：“你先不要紧张，我跟师姐并没有闹掰，甚至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和不愉快。”
    “出于你已经知道的原因，师姐无法在万里出行跟我继续共事下去，所以我决定为她另外找一个位置。”
    “我看上了一个很好的标的，最近正在寻求出售，10亿美元是我为这次收购准备的本钱。”
    “我知道现在这个时机，作为联合创始人的我跟师姐，两个人同时减持公司的股票是个不好的信号。”
    “之所以我要跟着减持一部分，并且参与到为她准备的这次并购当中，就是为了向外界表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未出现任何的裂痕。”
    “尽管如此，想必投资人那边免不了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只能麻烦你去向他们做说明了。”
    刘简妮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万里出行最新一轮融资的投后估值是550亿美元，林一本人持有的股票价值超过70亿。
    相应的，李莫言的身家已经有14亿美元，也是有资格上福布斯的。
    他们两个共同套现10亿美元的话，而且是以李莫言为主，她在万里出行的持股比例大约会下降一半，但依然可以保留第二大个人股东的地位。
    而林一那边的变化就比较小，对他在公司的控制权没有大的影响。
    这样一来，李莫言的离开可以解释为追求个人的其他事业，而非与林一在万里出行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倒是说得通。虽然投资人那边难免会有各种猜测，但目前公司的经营平稳，所以也无关大局。”
    刘简妮之前曾经对林一有所提醒，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是私事，她是没办法干涉的。
    作为万里出行的cfo，在林一和李莫言已经为公司有所打算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可能配合，让这次变动对于公司的影响变小而已。
    “如果有哪家重要的股东对此有疑问的，比如a厂或者是谁，你可以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林一做了这样的交代之后才问道：“10亿美元的股票应该不难出吧？我知道投资人之间私下也是有所交易的。”
    这也就是万里出行现在还没有上市，ipo之后其实根本用不着减持，直接质押就能拿到钱了。
    刘简妮实事求是地回答：“不难，不过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当然是提前做好沟通的准备，分批次放出去会比较稳妥。”
    “你很着急吗？”
    林一道：“着急倒也谈不上，但还是越快越好吧，毕竟我准备去谈的这个标的也是虎口夺食。”
    刘简妮本来没打算过问，听他这么说才稍微勾起点好奇心。
    作为一个前职业风投，她对于创投市场上交易的风声应该是很敏锐的，但毕竟做这个cfo都好几年了，对于非出行领域相关的事情关注度肯定是大不如前了。
    听林一的意思，显然是个跨度不小的项目。
    “你准备买什么？”
    ……
    林一没打算卖关子，但是他要收购的这款app还真没什么名气，就算说出来也未必有人认识。
    至少在国内是这样。
    它的图标是一个白底的圆当中一条粉色的抖动的音符，正式名称是musically，目前主要在美国的青少年之间流行，日活用户达到500万。
    这是个音乐短视频app，但不是美国人发明的。
    林一跑到申城去找到了这家公司的两位创始人，不光在行业之外没什么人知道，就在业内也算名声不显。
    关键外貌也奇形怪状的。
    俩创始人一个叫阳陆宇，眼睛特小，留着一头的小卷发，还打耳钉；另外一个叫朱俊，留着长发和胡子，打扮得就像个道士。
    要不是林一知道自己没找错人，在大街上碰到这么两个朋克青年，他都不会相信这是一款重要的短视频app的创始人。
    双方一番引见，林一本人的名气现在要远胜过对方。
    “两位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是因为听说你们创办的musically正在寻求出售，有意参与这次收购。”
    对面俩人其实也觉得离奇。
    林一堂堂的“新三巨头之首”他们当然不会孤陋寡闻到不认识，但关键是万里出行的业务跟他们的musically也不沾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