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还有胡玮玮和王小峰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间就谈崩了，对视一眼由后者开口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合并的事情还有戏吗？”
    林一干脆地一挥手：“你们马上回公司去，用不着在这儿等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合并的事情肯定是没戏了，你们就当今天白跑了这一趟吧。”
    胡玮玮跟王小峰松了口气。
    对他们来说，合并告吹的话意味着起码mobike还在他们的掌管下。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暂时还没办法从共享单车这个泥潭里脱身，说实话过去一年行业的疯狂已经让他们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胡玮玮还想多问一句：“那，后面……”
    林一干脆打断：“后面的事情，你们等我消息。”
    他说的等消息可不是等老朱那边的消息，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决定给心比天高的戴巍一点教训。
    当初林一想要投资小黄车，就是为了制止戴巍一意孤行，结果他一开始就没有给林一插手的机会。
    既然谈不拢，那就换个法子吧。
    王小峰好像看出林一不打算善了，把还有点迷糊的胡玮玮给拉走了，表示会回公司准备跟小黄车的竞争。
    林一没有着急动手。
    这里是鹏城，虽然跟戴巍已经谈崩，但是出于尊重，林一还是要拜访一下鹅厂的小马哥。
    其实严格说起来，在共享单车行业他们应该是处在对立的两方，分别是小黄车跟mobike的最大股东。
    但是连小黄车跟mobike都能坐下来谈合并，林一跟小马哥自然不会有什么较劲的想法。
    他把这次谈判的情况详细说了，小马哥听完之后考虑了一番，只回答了一句：
    “按你想的办吧。”
    有了小马哥这句话，林一再无顾虑。
    ……
    几天之后，一家著名的财经媒体以《共享单车资金疑云，连续融资仍入不敷出，似已资不抵债》为题发表了一篇长文，署名记者是冯文茜。
    文章表面是质疑整个共享单车行业的经营状况和盈利前景，但是在讲述疯狂融资的时候一直在用小黄车举例子。
    里面核心的一点在于，揭开了共享单车行业潜规则，即挪用原本应该专户专管的用户押金，补充流动资金不足。
    这是2016年共享单车热潮以来，第一次关于这个行业公开的“负面报道”。
    这篇报道仿佛是一声发令枪，一夜之间“共享单车倒闭”“小黄车押金”等相关话题连续上了热搜，把这个业内新闻推到了普通网民面前。
    消息传开不久，作为共享单车两大龙头之一，在文章里并未被点到名的mobike却反而率先回应。
    “各位mobike用户：
    本公司创立以来，一直致力于为大家提供绿色低碳、便捷低价的出行方式，得到了广大用户的好评和支持。
    初期，我们按照租赁行业的惯例，在使用前向用户收取了一定的押金，以作为用户的信用担保，该款项我们从未挪作他用。
    为了改进用户体验，不久前我们与国内互联网金融的领军企业，a厂的支富宝合作，开展了信用免押金活动。
    只要支富宝信用分达到一定水平，免交纳押金即可使用mobike全系共享单车服务。
    目前，mobike已经全面采取了信用免押金模式。
    我们在此提醒广大用户，通过支富宝信用认证的方式，即可免押金使用mobike，此前已交纳的押金可申请返还。
    mobike将持续为大家提供服务，欢迎各界朋友监督。”
    这个公告来的很快，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早有准备。
    mobike直接下场之后，把舆论对于共享单车押金问题的关注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尽管这个行业里面还有很多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边缘玩家，但毫无疑问，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另外一家与mobike并称的行业龙头。
    小黄车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媒体都在追问押金的去向。
    他们在沉默了两天之后，在外界的压力下不得不公开回应：“小黄车押金从未挪用，网上谣言都是子虚乌有，是竞争对手的恶意中伤。”
    2017年的网民已经见多识广了，不会听到什么就信什么。
    为这件事点上最后一把火的是林一。
    他当年跟卡兰尼克对喷的时候都是亲自下场，现在对付区区一个戴巍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作为出行领域的巨头，林一在接受媒体采访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直言不讳地评价道：
    “戴巍在撒谎。”
    “小黄车的公告我看了，扯得天花乱坠都没有回答一个核心的问题，那就是押金去哪里了。”
    “如果戴巍和小黄车真的这么问心无愧的话，根本用不着废话，直接晒一下银行账户截图就可以了。”
    “共享单车的押金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以现有的行业条件是没必要存在的，至于为什么会被挪用，监管行也有义务要做出解释。”
    “我呼吁广大用户尽快提取自己在小黄车的押金，晚了的话有极大概率可能会出问题。”
    林一这番话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在业内，就算是直接的竞争对手也很少直接恶语相向，在公共平台相互撕破脸。
    像林一这样公开放炮的实在是少数。
    一时间网友也是闻风而动，小黄车app上接到的退押金的申请数量迅速上涨。
    很快有人爆出小黄车退押金的时间正在越来越长，于是这个负反馈愈演愈烈，又有更多人开始加入。
    同时，网上出现了关于小黄车的更多黑料，包括“创始人侵吞公款，人手一辆特斯拉”“团队铺张奢靡，租下cbd豪华办公室”之类的传闻。
    小黄车，陷入了创业以来最大的危机。
    第603章 资本竟是我自己
    “欺人太甚！”
    戴巍正在小黄车的办公室里发着脾气，大声怒斥某个不讲武德的家伙搞商业霸凌，迫害同行。
    但是骂归骂，对于解决小黄车当下的困境毫无帮助。
    戴巍创业的时候是有几个帮手的，都是他在p大的小兄弟，此时围在那里忧心忡忡地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老老实实给用户退押金吗？”
    林一这次发难的时机是比较早的，小黄车上一轮7亿美元的融资到手不久，真要是退押金的话也未必退不起。
    但是这样一来，公司的流动资金很快就要枯竭，等于融资白做了，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戴巍断然否决了这个建议，想了想说道：“把账期拉长，按照退款期限的截止时点来退，尽量减小一点资金的流出压力。”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的合伙人提醒道：“我们现在没办法估计，这股退押金的风潮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刹住。”
    “但是一旦退了押金之后，代表这个用户再也不会使用我们的小黄车了，就造成了用户流失，这才是更可怕的结果。”
    戴巍咬牙切齿道：“放弃小黄车的用户大概率会转向mobike那边，这就是那个姓林的煽动这次挤兑的用意！”
    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说实话林一还真的不太在乎mobike的用户数量问题。
    不管怎么说吧，小黄车现在的状况还是很棘手的，戴巍必须要拿点决断出来。
    “mobike这一手太毒辣了，居然给用户退押金，而且抢先公布出来，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逼得我们不得不跟进。”
    “押金可以退一部分，我相信不是所有的用户都听到了这个不利的传闻，或者对我们小黄车不信任。”
    “不过引进信用机制也刻不容缓，在这件事情上既然mobike已经跟a厂合作了，那么能帮我们的就只有一个。”
    戴巍说的当然是鹅厂。
    从去年开始，鹅厂一直是小黄车的最大股东，在业务和推广上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还向他们开放了重要的小程序这个流量入口。
    事不宜迟，戴巍立刻找到了小马哥，向他解释了现在的局面，并且提出想要引入鹅厂支付作为对抗。
    对此小马哥是乐见其成的。
    “支富宝的信用体系搭建比我们要早很多，但是共享单车的押金不过百元级，这种程度是很容易做到的。”
    “我会让支付那边的团队尽力配合你们，你放手去做。”
    得到这个承诺之后让戴巍有底气了很多，继而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小黄车原本是刚刚拿到7亿美元应该在资金充裕的时候，但是最近退押金的事情搞得我们有点狼狈。”
    “我想是不是可以再做一轮融资，对小黄车的流动资金有所补充，以备对方可能还有的其他小动作。”
    他还很贴心地补充道：“我知道这次的间隔时间比较短，估值上就和上一轮保持一致即可。”
    小马哥没有立刻接过这个话题。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戴巍啊，押金这件事既然鹅厂支付也可以做到全信用的模式，我希望你能够把所有用户的押金全都退回去，不要有所保留。”
    “至于你说的再融资，等你退完押金之后我们可以再商量。”
    “戴巍，鹅厂可以继续支持你，几亿美元不算什么，但是共享单车已经狂奔了一年多。”
    “当初行业的局势还不明朗，所以我不会强迫你有什么盈利目标，但是到了这个阶段，你必须要早做打算才行。”
    “我不要求你今天当场说出什么子丑寅卯，希望你回去能够好好考虑。”
    戴巍原本还想着第一件事商量得挺好，所以再接再厉正好一并提了，因为此前小马哥都很好说话，没想到他突然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小黄车的押金池不是个小数目，他本来打算能糊弄多久就糊弄多久，一下子退完的话压力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小马哥没有在融资的事情上给出准确的承诺。
    戴巍知道今天只能谈到这儿，抱着略微沉重的心情回去了。
    刚刚到公司，他又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银行那边说就押金的事情收到了监管部门的问询，希望我们能够尽快把账户资金退回。”
    又是一个噩耗。
    戴巍审时度势，终于承认：“退回银行还不如直接退给用户，看来退押金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
    他没有在这个上面多挣扎，是因为小黄车的情况虽然困难，但还没有恶化到生死存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