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种内在的动力，即便是作为父母的我们也无法完全把住它的方向，稍不注意就可能会被裹挟其中。”
    “我很害怕，害怕我们亲手养大的这头怪物，有一天会像嘟嘟打车那样遭到千万人的诅咒。”
    “唯有献祭无辜的生命，才能够稍微拉住它的缰绳。”
    “尽管如此，还是没办法完全掌握住它的轨道，让它一意孤行地往深渊的更深处疾冲而下，直至万劫不复。”
    李莫言语气坚定，意志如铁：“我们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林一的抒情不是在念诗，他一定要让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对此感同身受，所以立刻召集了一次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全体大会。
    这种层面的会议，在公司人数过千之后还是第一次。
    参会人员还在疑惑这个临时又紧急的会议的召开目的时，林一在台上拿出了那份《作战计划》。
    他稍微翻了几页做个简单的展示，然后介绍道：“这是总裁办公室今天收到的运营团队呈送的一份方案。”
    “我们看到这个东西之后，惊为天人，一致认为有必要召开这次会议，而且必须立刻马上开。”
    “我不想问你们这是谁做的，因为我对事不对人，而且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非常难听。”
    林一拿起那份方案挥了挥，很是荒唐地笑道：
    “首先我要说，作为公司的管理者，你们一点儿起码的敏感度和专业意识都没有。”
    “万里出行跟嘟嘟打车宣布合并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很多声音说，要对这起合并案启动反垄断调查。”
    “现在搞这一出，是生怕上面来调查的时候，觉得我们垄断的事实还不够清楚证据还不够充分是吧？”
    林一讲完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然后“嘭”一声把计划书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传到会议系统里形成了回声。
    “我大概能想到，你们为什么搞出这么个玩意儿。”
    “万里出行合并了嘟嘟打车之后，才这么短的时间，甚至两家公司的整合都没有完成，你们觉得不打仗了就开始不习惯。”
    “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想打人是吧？”
    “有瘾是吧？”
    “还是说这次合并之后，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想干谁就干谁，说灭谁就灭谁，忍不住要先试试身手？”
    “你们就他妈是犯贱！！！”
    整个会场本来就只有林一自个儿的声音，被他突然这么一声吼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元老们纷纷对相熟和交好的同事发出了提醒：这是老板创业以来表现过最生气的一次。
    “在过去的三年里面，我知道你们付出了很多，不管是有功劳还是有苦劳，公司都会记得。”
    “但是这不是你们现在为所欲为的理由。”
    “什么叫为所欲为呢？”
    “就是打着公司的幌子，拿着公司的资源，投入到这种毫无意义压根儿不值得考虑的事情上去。”
    “你们觉得这叫积极进取吗？”
    “狗屁！”
    “这不是真正的发展，这也不是真正的勤奋，你们只是在表演勤奋，让我以为你们在努力工作。”
    “你们还是个演员是吧！”
    “这就叫盲目扩张，提这个计划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动过脑子，还是说已经被眼前这点成绩迷花了狗眼？”
    “这他妈就叫尸位素餐！”
    “这一次我说过，对事不对人，所以今天到此为止了。”
    “下次，下次你们谁再拿出这种东西来，我保证让你们立刻、麻溜地、圆润地，从公司里面给我滚出去！”
    第564章 做减法不做加法
    林一专门开个大会把所有人骂一顿，并不是为了泄私愤，而是为了让公司上下脑子清醒清醒。
    不过骂人不解决问题。
    统一思想是团队建设的第一要务，如果只告诉他们不能做什么，却不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那会让人无所适从的。
    “合并嘟嘟打车的消息公布以来，两家公司的业务整合仍然在进行当中，预计还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完成。”
    “届时我们将会清除嘟嘟打车的负面影响，关停这个臭名昭著的打车品牌，把它永久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此时此刻已经有许多人在追问，而我们也必须要回答，万里出行将要往何处去的问题。”
    小事儿开大会，大事儿开小会。
    这件事情林一还是只和自己的核心管理团队，李莫言、刘简妮和王恺先做私下沟通。
    刘简妮笑道：“你今天搞了这么大阵仗把他们都吓到了，除了有感而发，应该也是胸有成竹了吧？”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林一当仁不让：“首先我有一个提议，之前在创业时期，公司的核心管理层全都是自带干粮用爱发电，每个月只领几千块钱的生活费。”
    “现在公司的情况已经不那么困难，我认为应该给他们恢复正常待遇，把公司的薪酬体系向同行业大厂看齐。”
    “其中的骨干，按照过去几年的贡献该提拔提拔，说实话我们这么大的公司也需要更多的副总裁。”
    “听起来是笔不小的开销，但涉及到的范围不会太广。”
    “我相信应该能够极大地鼓舞士气，省的他们整天琢磨来琢磨去，再给我弄出这种不知所谓的《作战计划》。”
    “当然，公司以后还会按职级和考核表现提供股权激励，只是比例不会像创业时期那么高了。”
    林一说的这些都是一家创业型企业往成熟型大公司转变的必经之路，并不算太突兀。
    其他三人都没有反对，公司的正规化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严格说起来他们和林一本人都是直接受益人呢。
    这下林一除了资产之外，终于有一份能够说得过去的收入了。
    “关于打车行业的出路问题，一直以来我考虑了很长时间，直到万里出行确立了不可动摇的行业地位之后，终于摆在了我们面前。”
    “打车这个业务其实是有瓶颈的，我们都很清楚。”
    “正常情况下，我们也许需要十年的发展才能触摸到那个瓶颈，但是在上百亿美元的投入之下，这个行业已经提前顶到了天花板。”
    “关起门来讲，打车并不性感，也没有那么多想象力。”
    “简妮上次跟我说，投资人需要故事，你说服我了，所以尽管不看好共享单车，但我还是投了。”
    “骗别人可以，不能骗自己。”
    “这个东西是不足以构成我们的护城河的，如果我们要直接从事这块儿业务，是必然会拖累业绩的。”
    “就我们投资的mobike的王小峰，这个哥们儿简直诚实得过分，直接就说他们没有盈利模式，暂时也想不出盈利模式，干就完了。”
    “他们可以蒙眼狂奔，但我们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而且以万里出行今时今日的体量，再蒙眼狂奔的话就是危险驾驶，很容易会撞到人的。”
    “就算没有撞到人，撞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对不对？”
    林一讲了个冷笑话，发现自己貌似把话题扯远了。
    “言归正传，相比于共享单车，我们除了规模上的优势之外，从财务上来说，我们的核心业务是有盈利能力的。”
    “简妮是最清楚的，这笔账我们来来回回算了多少遍，不然的话也不敢给投资人放那样的大话。”
    “我说我们2017年度要实现盈利，绝对不是放空炮。”
    “具体来说，无非是降本增效。”
    “万里出行过去三年都没有盈利，准确地说是连续巨额亏损，首要原因当然是补贴大战一直没停下来。”
    “这个最重要的因素，现在它存在的基础已经没有了。”
    “我们已经参考2014年的停战经验，制定了一个分阶段的补贴削减计划，目标是在今年年底之前完全取消，这样明年我们就能毫无负担地轻装上阵。”
    “其次是管理成本，在疯狂扩张阶段我们的团队都是超配的，推广方案是不计成本的，实际造成了严重的铺张浪费，还没考虑必然存在的内部腐败。”
    “关于这一点，师姐已经在制定下一阶段的业绩考核办法，将用利润而非规模作为核心指标。”
    “还有一个必须要重视的点，就是订单分成比例一定要由总部统一控制，不能让下面各自胡来。”
    “我们要盈利，但不是从那些跑车的司机身上去抢。”
    “且不说我们几个人以后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弄不好上面一顶「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大帽子扣下来，公司就遭不住。”
    “另外，就是让我今天这么生气的盲目扩张问题。”
    “总感觉跑马圈地，把范围划拉得越大就越挣钱，其实狗屁不通，都是只见投入不见产出的无底洞。”
    “万里出行的产品线是我们自己规划的，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嘟嘟打车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业务，跟他们的人一样全都不要。”
    “砍掉，通通砍掉。”
    “我们要做的是减法而不是加法，去掉所有华而不实的伪装，只保留和兑现真正有盈利能力的核心业务。”
    林一最后补充道：“上面那些事情全都可以传达下去，剩下几句话我们几个知道就行。”
    “我做这些安排，直接原因是保证公司以漂亮的业绩在2018年完成上市。”
    “这并不是因为我着急兑现自己的财富，而是上市会有窗口期，一旦错过了之后形势可能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你们可能会有一点不理解，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我没办法现在一一说明。”
    “总之无论对于公司还是对于我们个人，这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必须严格遵守这个时间表，不折不扣地去实现和完成，最终稳步地实现所有目标。”
    第565章 不玩小车玩大车
    其他三人对于林一表现出的悲观态度是很惊讶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上，毫无疑问是万里出行三年以来最辉煌的时刻，也是这个行业诞生以来最高光的瞬间。
    他们认为，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