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第116节
那是一个从边路直接打到禁区内的起球。这种传中进攻的效率并不高,但禹州银象的配合却极其默契。
并且这是下半场刚开始,宏景八中的学生们还没从场下冰冷的环境中恢复过来。
他们的思维和行动都处于一种麻木状态,禹州银象的突然变速,让他们根本无法反应。
他们先是看着足球飞过,随后开始奔跑补位。
林鹿从禁区外跑回禁区,准备参与防守。
足球在空中飞行的速度有点慢,付新书一边抬头观察,一边脚下迅速移动。
文成业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所有队友的注意力也都在球上。
下一刻,文成业和付新书同时接近了一个地点,然后他们一同起跳……
然而,他们两人都没顶到球。
下一刻,草皮湿滑,文成业脚下打滑,竟直直地冲付新书撞去。
身体撞击的闷声在球场响起,紧接着,文成业和付新书痛苦的喊声响彻了整个球场。
中卫智会上来一脚将球远远地踢了出去。
足球落到了禹州银象队员的脚下,对方稍微犹豫了一下,将球踢出了场外。
裁判吹响暂停哨音,林晚星和王法已经跑上了球场。
付新书抱着脚踝打滚,而文成业则跌坐在地,扶住额头。
“怎么样,没事吧?”林晚星急切地问。
王法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付新书的脚踝,检查一番。
“去拿冰袋。”王法对她说。
林晚星赶忙冲到场下,拿了冰袋和夹板。
男生们都围在付新书周围,个个神情焦急。
王法检查后,将冰袋敷在付新书脚踝上。
“怎么样?”林晚星又问了一遍。
“我的判断,应该没太大的事。主要是落地失去了缓冲,但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王法说。
“这么严重吗?”
听到医院两字,秦敖顿时怒目圆睁,他过去直接冲文成业吼道:“故意的吧你!”
文成业扶着额头,似乎还沉浸在冲撞的震荡中,并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付新书脸上还有草屑,现在抱着脚踝,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文成业坐在草地上,身上满是灼热的汗水和冰冷的泥土,他抬头看着秦敖,什么话也没有说。
林晚星手上还握着冰袋。
她将冰袋按在付新书的脚踝上,手指僵硬疼痛,被冬天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裁判的声音响起;“宏景八中的球员,是否要更换替补上场。”
“我们没有替补球员。”林晚星对裁判说。
裁判皱着眉头,看向空落落的席位。
“是现在场上没有替补,还是在更衣室,你要去叫一下?”裁判很吃惊。
林晚星摇了下头。
“正常名单上都会有替补球员,是没跟着一起来吗。”
“对,因为在外省比赛没想到会有突发状况,所以替补球员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林晚星赶忙致歉。
“那比赛你们准备怎么办?”
像施加了什么静止魔法。学生们面面相觑,原本与文成业争吵的怒火瞬间消退。
付新书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们继续踢吧,我应该还行,敷敷冰袋感觉好多了。”
闻言,林晚星看向王法。
寒风中,王法面色冷峻而坚决。
他站起来,抬头,看向裁判:“我们需要带球员去医院检查,这场比赛,我们弃权。”
王法言辞简洁,但有不容质疑的威力。
林晚星和王法相处日久,深知王法为人。他对大部分事情都表现得淡漠且无所谓,时常不置可否,态度琢磨不定。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明确的表态。
学生们都被镇住。
林晚星看了看天。
不知为何,听到“弃权”两个字的时候,她有种莫名的轻松感觉。
好像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一步,但也只能这样了。
男生们都站在风里。山野间雾气如水般弥漫散开,仿佛再也看不见前路。
第96章 寒雨
拳头重重砸上脸颊。
文成业擦着嘴唇, 眼眸直勾勾地看着秦敖,挑衅说:“我肯定是故意的,那不然呢?”
学生们没有在球场上打起来吃红牌禁赛, 这是因为王法果断的决定。
但愤怒是不会消减的, 当他们扶着付新书回到更衣室,还是又起争执。秦敖替付新书出头,让文成业给付新书道歉。
文成业冷笑了下。
这种把付新书当垃圾的态度,彻彻底底激怒了秦敖。
一切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他一把拽住文成业的衣领:“你丫装什么!前年的帐还没跟你算,真当大家都忘了?”
他边骂边揍。
文成业脸颊肿得很快, 当然文少爷从不是能吃亏的主,所以他反手一记重拳,狠狠砸上秦敖腹部。
秦敖霎时闷了, 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松开文成业衣领, 痛得缓缓弯下了腰。
文成业站直身子, 眯着眼睛,看向更衣室里所有人。目光中没有任何温度。
付新书整个人裹着毛巾, 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也不知是痛得还是冻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俞明急了:“艹你妈的!还敢还手了你!”他冲上去一把推开文成业,文成业脊背重重砸上更衣柜,脸上的冷酷面具也终于碎裂开来。
刺骨的风刮过, 山野上空湿冷云雾快速流动,噼里啪啦的雨点杂落在更衣室的窗棱上。
林晚星感到自己仿佛被包裹在鼓膜中,有人在周遭剧烈擂鼓。
说不清是混战还是单方面碾压。
更衣室的空间里充斥这拳脚和辱骂声。
学生们打得拳拳到肉,结结实实。
林晚星不知所措地退到角落, 呼吸困难, 混乱中, 仿佛有冰水一样的东西滴在她天灵盖上。
她不经意地看向更衣室一隅。
在那里,王法插袋而立,正注视着更衣室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目光平和疏淡,有如静水。
耳朵里,好像还有嘶吼时的隆隆声。
但地板已变成洁白如雪的医院地砖。
禹州市人民医院,大厅。
医院老旧,但大厅人流如织。
秦敖将付新书在长椅上放下。
林晚星去挂号窗口前排队。
前面排着些人。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男生们还是在更衣室打了起来。具体的过程,对林晚星来说就像手擦过的铅笔画,边缘都是混乱模糊的碳粉。
她只知道,金子阳最后把文成业劝走出去透透气,他们则带付新书来医院检查。剩下的学生放心不下付新书,都跟来了。
林晚星看着自己手心。可能因为室外下雨天气湿冷,她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肩头被轻拍了拍,林晚星猛一抬头,发现一张清俊而凝重的面孔,好像是王法。
“你怎么在这儿?”话说出口,她就意识到问题。
王法:“付新书说挂号可能要用身份证,让我拿来给你。”
低头,手指间露出白色卡面,果然是付新书的身份证。
林晚星伸手接过,在触碰到卡片的瞬间,她的手却被一把握住。
手掌宽大,掌心温热粗粝,林晚星忍不住打了个战。
她僵在原地,像是从水底挣出一样,周围忽然出现了嘈杂的声音。
病人、家属、医护人员的对话声声响涌入耳膜。头顶医院暖风吹拂,消毒水味弥漫。
林晚星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咳嗽。
王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们隔着半臂距离,她的额头不知不觉在他肩头上点了几下。
冲锋衣领口按扣冰冰凉凉。
刺鼻的消毒水充斥整个肺部,她终于有了那么点重新活过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