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笔书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输入小说名 可以少字但不要错字

天生尤物【快穿】高H 淫乱小镇 (快穿)插足者

狭路 第67节

      “那天发生的事,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王法说。
    “球场冲突,有球员意外死亡?”
    “是。”
    “你很自责?”
    “不,我很害怕。”王法说。
    第64章 晚风
    “那天球员倒下, 可我们谁都没有在意,都被仇恨蒙蔽双眼。直到他脸色发紫,失去生机, 才被注意到。”
    晚风拂过王法脸庞, 如一则无声的长镜头,直至最后,才会有刺破耳膜的鸣响。
    “那个时刻,我突然在想,我在做什么?不是这件事里我在做什么,而是我一直以来, 究竟在做什么?”王法说。
    画面里,球场的绿色恣意生长,失去时间刻度, 如大片泥泞的沼泽。
    “你不明白的是, 自己到底为什么站在球场上。”林晚星说。
    “会有这样的时候吧。”王法轻轻转动早已空空如也的啤酒罐, “有可能是死亡本身确实震慑到我,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那你最早的时候, 为什么想当教练呢?”林晚星给自己新开了罐酒,喝了一口,“你14岁的时候还是球员,什么改变了你的志向?”
    “14岁?”王法有力的手臂搭在餐桌上, 陷入漫长的回忆,“那时候我在米尔顿凯恩斯青年队u15梯队踢球,米尔顿凯恩斯刚刚改成现在这个名字,以前他们叫温布尔登, 是英格兰一度大名鼎鼎的‘狂帮’。狂帮讲究力量, 讲究跑动, 讲究冲撞,所以他们青年队的教练,也更喜欢选拔那些身体强壮的孩子。”
    王法说起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遗憾之情,他说,“我身体素质不错,但和那些天赋异禀的欧洲人比,还有差距,所以比赛的时候经常在替补席上。”
    林晚星看着对面的黑发青年,想象了下当时缩小版的他。
    那应该是个黑发少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没现在这么立体,瞳仁颜色也浅,所以很柔和安静,有点人畜无害。
    这样的少年坐在板凳上,而在他前方球场上,是双方拼得你死我活的敌我球员们,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有不甘心吗,想上去自己踢?”林晚星问。
    王法摇摇头:“没什么不甘心的,虽然没人不想在球场上证明自己,但我却觉得,看别人踢球也很有趣。那是一个参与其中,又游离其外的视角,能让我很好地观察我的球队。我当时有个朋友,叫迈尔斯,他很壮,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他速度快,块头大,教练们都很看好他,觉得他将来会成为鲁尼那样的顶级前锋,可是我却觉得那不对。”王法很确定地说。
    林晚星继续听下去。
    “迈尔斯他技术太粗糙,基本功差,当前锋的话,很难在激烈逼抢中取得进球。有一次比赛,教练派他上场,让他打前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迈尔斯应该打后腰’,当时大家都转头看着我……”王法说。
    “教练骂你了?”林晚星问。
    “我只是个替补,在激烈的赛场上,说这种废话显然是大忌,不过当时教练没骂我,根本没人搭理我。”
    林晚星想象了下,当时黑发少年鼓足勇气说出想法,却不被在意的落寞神情:“然后呢。”
    “虽然没人理我,但我还是想试试,我想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我偷偷拉着迈尔斯做后腰的跑动训练,被教练发现,他根本不听我的辩解,将我赶回家,禁止我参加训练一个星期,他认为我只是在调皮捣蛋,所以要惩罚我。”王法说。
    “然后,你离开了球队?”林晚星问。
    “不,我又去找了我们教练。”
    王法的执着,超出林晚星的想象。
    他说:“那一周我不允许进俱乐部大门,我翻墙进老头家里。我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必须听听我的想法。”
    “老头……不是,你的教练,他听了吗?”
    “当然没有。”王法终于显露出一丝少年时的桀骜,“老头问我‘小子,你现在多高?’我说‘我马上要5.9英尺,他却对我说,‘小子,球门离地都要8英尺,知道我为什么不听你说话吗,因为你长得太矮、声音太小’,然后他就让我滚出去,不然他就报警了。”
    所谓的矮小,当然是“你还不够格”的另类说法。
    林晚星想象了下当时的情景。
    那个14岁的黑发少年,踌躇满志准备了大堆理由,鼓足勇气跑到教练家里,却连说出自己想法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呢?”她问。
    “然后就很简单,既然他认为我还不够高,那我只有一步步站到高处,让他听见我的声音,告诉他我是对的。”
    “我显然不能在米尔凯恩斯获得机会,所以我辗转一些俱乐部,最后来到了南安普顿,因为我知道,这里的青训是全英格兰最好的,我必须得比老头厉害。后面的故事就是那些费尽心思,要获得一个机会的过程。”
    最开始讲起迈尔斯和老头时,王法语气中仍有很多鲜活的情绪。但到谈话进行这里,突然变成轻描淡写与一笔带过。他并不在意其中艰辛,觉得那些奋斗毫无意义。
    林晚星:“那么你证明自己了吗,或者说,你觉得老头他,最后听到了你的声音吗?”
    王法很平和地说,“大概十年后,有次我们青训营开营,我又见到了老头,他牵着一个小男孩,说那是他的孙子。他摸着小孩的脑袋,委托我,给他的孙子找个身家清白的球迷家庭寄宿,当然,这是种委婉的说法……”
    十几年努力,身份调转,王法成为被请求的那方。
    林晚星说:“他希望你能罩着他的孙子。”
    王法点点头:“那天下着雨,老头告诉我了一些关于迈尔斯的消息。老头说,我离开后,迈尔斯越踢越不行,慢慢的只能去混低级联赛,现在一个业余队里踢后腰,并且已经转行做了面点师。他告诉我说,‘当时你说的是对的。’”
    “最后老头,把这个交给了我。”
    王法身体微微前倾,他从宽松的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只秒表,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
    她微低头,那枚秒表真的很旧了,尤其在今夜光线昏暗的星夜下,更显得伤痕累累。
    “我最早想做教练,只是为了证明我是对的。在那个下雨天,老头把他的孙子交到我手里时,我已经证明了这点,不是吗?”王法问她。
    林晚星想,似乎是这样的,这一个完美的故事。
    始于少年时一念,恒于青年人半生努力,终于雨夜的一席谈话。
    老人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亲手交托于那个他曾认为桀骜不驯的黑发少年手中。
    但真实人生和美好的故事总不一样,它会不断不断地进行下去,直到某一天……
    或许是球场旁也可能是医院内,说不定当时王法正在警局接受调查,他得到了那场比赛球员死亡的讯息。
    无论在何种情境,那必定是个他想损毁掩埋,却无数次徘徊于脑海的瞬间。
    在那段混乱的视频中,球员们扑向对方,看台上的球迷们嘶吼声震耳欲聋。
    每个人都是自己最原始的模样,但也不是他们自己。
    “狂热。”林晚星缓缓说道,“生与死之间有条界线,但狂热会令人越界。”
    “足球是靠狂热赚钱的产业。”王法的叙述很平静,“球场意外死亡,是千万分之一的意外概率,我很清楚这点。朴茨茅斯和我们是宿敌。‘宿敌’是一个被营造出的词汇,所有球迷都会关注这场比赛。因为我们和他们有仇,大家必须往死了干,肢体冲突再正常不过。那天球员倒下,可我们谁都没有在意,都被仇恨蒙蔽双眼。”
    林晚星实事求是地说:“人在激情状态下,是不受理智左右的。如果这是一场路边的斗殴,你应该会拿起手机报警,但在你被卷入其中,那是不一样的情况。”
    “你和我的心理医生一样,认为问题是我在对方球员死亡后,遭受了很大打击,过度自责,因此将情绪迁怒于足球。”王法说,“我承认,这肯定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还有另一部分原因呢?”她问。
    “还有一部分原因,关于韦德·斯图尔特,那名死去的球员就叫这个名字。朴茨茅斯为他举办了葬礼,我们也得到消息,我告诉俱乐部,我想去参加。当时我在接受心理治疗,我和我的心理医生都认为,去参加葬礼有助于解决我的问题。”
    “所以,你去了吗?”
    王法终于露出失望的神情:“我的俱乐部拒绝了我的要求,因为我们是宿敌,这件事对方死了人,我们绝对不可能低头揽锅。官方将派不相干人士前往表示哀悼,而我他们请我那天不要离开训练基地。”
    “但你还是去了。”林晚星说。
    “是的,我去了。”王法说,“那天还在下雨,英国总在下雨。我站在墓园外,却最终,没有走进去。”
    林晚星没再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到了那里,却没有进去”。
    因为对于王法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是球迷的希望,背负俱乐部的声望,更重要的是,他是那些孩子们的教练,他不能让自己球员失望,他有太多束缚。
    在那一瞬的感受和之后无数次回忆时的感受一样,对自我的失望,令他感到痛苦。
    “这里面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林晚星努力地问道,“我是说当教练,如果只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你自己,你早该在老头认可你的时候就辞职走人了。”
    “其实和你想得不太一样,南安普顿和其他俱乐部不同,我们一直以来做的是青年球员买卖交易,在这上面赚了几亿欧元。”王法神情严肃,“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时间和努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见过太多出色而富有天赋的球员。一百个进入南安普顿的球员中,能走到最后的,也许就只有一个,在这个过程中,我必须很快放弃任何一个跟不上的孩子。怜悯是没有用的,在真正的职业赛场上,容不得任何瑕疵。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可真站上想要的位置,十几年的辛苦,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又怎么样呢?”
    王法的讲述,让林晚星真切感受他的失落。
    “在俱乐部旗帜的号召下,我们不过是凝聚在原始图腾下的战士,用另一种形式与对手厮杀。一旦站在场上,我们同古罗马斗兽场里取悦贵族的奴隶有什么本质区别?”王法这么问她。
    林晚星猛地抬头,没想到王法竟会这么认为:“你在质疑足球本身。”
    “是又怎样?”王法反问,“更快更高更强,突破自我,超越人类极限?那都是别人的事,我只是足球这个无烟工业中的一员,我为满足狂热欲望而服务。我纵容球员们赛场斗殴,忽视对方死去的球员,我甚至没有勇气踏入那片墓园。我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连我自己都面目可憎,你告诉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林晚星无法回答。
    在她看到那段视频后,她想和王法谈谈,为此,她计划过很多谈话要点。
    可等她听完王法的故事,她发现在真正的拷问面前,一切开解都是徒劳。
    因为她望着王法,能真切感受到那种奋斗半生却突然停下举目四望的茫然。
    他站在生死之间,被巨大的黑伞笼罩。
    他骤然回望曾走过的的大半人生,雨水迷蒙,根本看不清来时的路。
    “或许足球光芒万丈,但它,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王法最后说道。
    林晚星终于理解她邀请王法做高中校队教练的可笑之处。
    他曾站得太高,也见过太多,他视职业足球是个为取悦球迷制造利润而滋生的产业。
    他认为自己在产业中迷失自我,他没有教导好自己曾经的球员。所以现在,他也不想让她的学生们,继续走上这条道路。
    他可以用这十天时间为他们开个好头,但无法再做更多的事。
    “梦想”这些东西,确实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吸引力。
    因为在老头把自己的秒表交于他手中的那刻,他已经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而站在墓园外的时刻,他放弃了努力半生的梦想。
    他不会留在宏景八中,更不会去永川恒大,因为他发现,他错了。
    “我明白了。”最终,林晚星只能这么说道。
    王法坐在桌边,听到了这句回答。
    在餐桌对面,女孩的声音很轻,因为喝多了酒,她的脸颊和眼眶都有些红润。
    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明亮柔和,像她的名字一样。
    后来很多次,王法回忆自己那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