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拿着合同，简洁快速的挑出了修改的地方。
    「还有问题吗？」
    苏静有些恍神，摇摇头，跟着刘慕离开会议室。
    两人等待电梯的时后，刘慕看了一眼手錶，时针指在一点整，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小暖说上次你没吃到饭就睡着了，所以这次的中餐有准备你的份。」刘慕神色不悦，他满讨厌有人打扰他和苏暖的独处时间，就算是妹妹也不行。
    但这样，苏暖会不开心。刘慕叹了口气，不能独佔一个人的感觉，让人烦躁……
    苏静并没有注意到刘慕的神情，只是突然想起那时候刚从医院回来，苏暖与他在厨房内打闹的情景，她并不想成为第三人。
    「跟姐姐说一声我吃饱了，非常抱歉。」
    刘慕不以为意，像是松口气般，居然扬起了笑：「没事，我肚子还装的下一个便当。」这话听上去多么宠溺，彷彿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
    她习惯了这样的痛处，低下头，苏静将情绪藏进眼底。
    叮——
    电梯到了，刘慕本来想让苏静先下楼，但苏静却摇摇头，说有东西忘在会议室里。
    刘慕也不再多问，进了电梯就关上。
    而苏静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蹲在会议室门前，她从未感觉到这么无力。
    她一直很努力的活着。
    拖着病弱的身体也好、学习设计也好、喜欢一个人也好，她几乎都是用尽了全力。
    可是，身体没有好转，设计也不是因她个人的原因而备受肯定。
    喜欢更难了，她根本就输的一蹋糊涂。
    望着透明玻璃窗，这里高得不可思议，天空灰濛濛的并不真切，苏静平復着情绪，忽然看见了手里的设计图上，有一些被圈起来註记的地方。
    「这部分再微调一点色泽会更美好，但对我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很美好了。」
    「哇不行，老总那呆头根本不懂静静的设计理念，我简直在跟智障沟通……」
    「静静，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笑的时候，眼睛会眨呀眨，像星星一样。」
    「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
    「好吧，对不起，我偷拍了一张照片，但我真不是变态。」
    「你是不是觉得我写了一堆很没有意义的东西？不，这对我来说都很有意义。」
    「静静，你的作品真的很棒。」
    「我很喜欢。」
    苏静看着最后那四个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刘阳写得很凌乱，尤其是那四个字，似乎是想让人看懂，又不敢写太清晰，所以很模糊。
    就算再笨的人，也应该看出来了。
    可她根本就不敢想那么多。
    这样就好。
    对刘阳那样耀眼的人，苏暖才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不是她。
    她从头到尾就是三人关係中的局外人，明明苏暖想对她好，她却因为刘慕而排斥那份好意。
    真是够了。
    其实最自私的人，是她自己。
    她根本就不值得拥有幸福。
    ＊＊＊
    r市又下起大雪，苏静刚走出公司门，就见那雪铺天盖地的吹了过来。
    她走的最晚，公司灯一盏盏熄灭，她连退后的路都没有。
    前方的小江先是注意到了她的状况，正想掉头，就见一人快似风的一个箭步，用大外套罩住了苏静整个人。
    苏静从外套中探出头，看见了刘阳。
    「我以为你打车回去了。」刘阳的鼻子红红的，天知道他在这种鬼天气底下等了多久。
    苏静想说点什么，刘阳便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上车。
    车内很暖，和外面的冰冷形成了强烈对比，刘阳将暖器风口都朝她的方向吹，还特地准备了暖暖包和热水袋。
    苏静下意识抱紧热水袋，又觉得自己这样接受刘阳的好不太合适，忍不住开口：「刘阳，你真的不需要来的。」
    听到这话，刘阳打档的动作顿了下。
    苏静没错过他受伤的眼神，虽然仅仅一瞬，却让她莫明的感到愧疚。
    「但是……还是谢谢你。」
    苏静小声道谢，刘阳失落的心情又泛起了满足感。
    刘阳想，就连股票大跌、公司面临破產之际他都不曾有过大的情绪，而苏静，还真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上天堂下地狱。
    刘阳有些无奈，但怎么办呢？就摊上了唄。
    来到公司聚餐地点，富丽堂皇的大厅人满为患，她和刘阳进场后，人群自动退到两边，尤其苏静，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虽说如此，但焦灼的视线还是让她压力很大，刘阳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挡去了大部分视线。一个服务生礼貌上前，将二人带往二楼包厢。
    包厢内有苏暖、还有两个刘慕和刘阳的大学同学。
    染了金发的叫周书腾，带着圆框眼镜的叫许韩生，他们在高大和刘阳刘慕并称富家四公子。
    苏暖常拿这称号开大家玩笑，跟两人的感情也非常好。
    此时刘慕正在外场应酬，私人包厢内的大伙们却早已喝开，周书腾看见刘阳出现，一把拉过他。
    「太慢了！我不是叫你跑过来吗？」
    周书腾的眼神迷濛，醉得有些夸张，苏静默默倒了杯水给他，周书腾才发现苏静的存在。
    望着苏静的脸，周书腾有些来气：「好啊，苏暖，你现在是看不起本大爷的酒量了？」
    「我才是苏暖，你这瞎子！」被点名的苏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下去，周书腾抱住自己有些昏沉的头。
    「操！你们长这么像，怪我囉？」周书腾左晃右晃，倒在刘阳身上，被他不着痕跡地躲开，直接摔在地上。
    许韩生在一旁快乐丢镖，丝毫没有想拉自己兄弟一把。
    「呜……死没良心，我和韩生还特意从纽约回来看你们，怎么还各个是光棍不结婚，出息呢？」
    没人想搭理躺在地上的酒鬼，最后那句话却让眾人陷入沉默。
    苏暖有意无意看了刘阳一眼，发现他正给苏静倒茶。
    温柔体贴的模样，是她未曾看过的。苏暖有些不甘，倒了杯酒挤进了两人之间。
    「小静，陪姐姐喝两杯？」苏暖开心地摇着杯子中的酒，藉着几分醉意靠在了苏静身上，想让她嚐嚐红酒的苦涩。
    苏静并没有喝，而是拍了拍苏暖的背，担忧道：「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苏暖笑容微僵，突然觉得自己吃醋的表现十分丢脸，为了掩盖情绪，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
    一杯接着一杯，儘管刘阳和苏静都阻止苏暖，她仍喝的不顾一切。
    刘慕回来后恰好看见苏暖喝得又猛又急，皱眉夺过她的杯子。
    苏暖伸手想抢，却被刘慕牢牢捉住，她有些委屈，开始嚶嚶哭泣。
    苏静从没看过苏暖这样失态，她哭得很惨，像是被大家欺负的孩子。
    「我要回家！」
    苏暖扯住刘阳的衣袖，巴着不放。
    她哭红的眼睛可怜不已，刘慕想拉苏暖，她却死活不给摸。
    「小、阳、送、我、回、家！」
    苏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拗不过她，刘慕只能默默放手。
    「哥，先送小暖回去休息吧。」
    刘阳皱眉，第一次没了笑容。看向苏静，她满是担忧的神情还是让他妥协了。
    「走吧。」刘阳扶起苏暖，后者乖乖地跟着。
    周书腾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准备离开的两人，晃着身想上前：「嗯？别走啊——」
    想飘过去，被许韩生一脚踹回了地上。
    「咳，哥慢走，送暖姐回去小心点。」
    「嗯。」刘阳应了声，在离开前，特意将围巾扔到苏静怀里：「出去要戴好，别着凉。」
    苏静握着手中的柔软，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回应。
    两人走后，包厢恢復了寧静，为了打破沉默，许韩生点了首节奏稍快的《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你深情的承诺
    都随着西风飘渺远走
    痴人梦话
    我钟情的倚托
    就像枯萎凋零的花朵
    星火燎原
    我热情的眼眸
    曾点亮最灿烂的天空
    晴天霹靂
    你绝情的放手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
    怕是怕这些苦没来由
    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
    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
    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
    怕是怕这些苦没来由
    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
    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
    在许韩生高亢的歌声中，刘慕盯着绚丽的七彩霓虹光，喝着烈酒。
    相比苏暖那样毫无章法的乱喝一通，刘慕喝得很有规律，喝到一首歌结束，喝到周书腾酒醒。
    她不会聊天，就听着许韩生和周书腾说起大学的事情。
    最广为人知的大概是苏暖和刘阳分手。
    他们只在一起了一个月，甚至从未看过他们牵手、拥抱、亲吻，理由神秘的犹如达文西密码，让人费解。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刘阳并没有真的喜欢苏暖。
    那时候苏静一直注意着刘慕，并没有太在意他们的事，但过了这么多年，苏暖依旧还喜欢着刘阳，想必一定是有什么理由，他们才分手的。
    苏静看刘慕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就这样喝到了打烊。
    许韩生扛着醉死的周书腾先行告退，包厢剩下他们俩人。
    「苏静……」
    这是第一次，苏静听见刘慕用近乎呢喃的方式呼喊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忍住内心的颤动。
    「帮我追小暖好不好？你只要接近我哥就好，剩下我来就行……」刘慕说得很含糊，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好不好？
    这个问题，问的她心寒。
    是啊，刘慕从来就将她和苏暖分得最清楚。
    不踰矩、不靠近、不做多馀的关怀，他的拒绝和刘阳那似有若无的温柔不同，非常直接清楚。
    苏静忍住了泪水，没在刘慕面前显露脆弱。
    「好。」
    多年以来的感情，她真的是窝囊到了最后。
    拿出手机叫计程车，将刘慕送上车，一个人晃到了附近公园。
    风很大，她紧紧握着刘阳给她的那条围巾，上头有他身上淡淡的气味。
    苏静不争气地哭了。
    她仰头用手背盖在了眼上，哭得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