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
    无殇发现周围弟子的反应都和林冲相差无几，少有同情，更多的反而是不屑。
    “看见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人了吗？”林冲怀里抱着书，腾不出手给无殇指路，只好嘟嘴朝着某个方向示意，下巴翘得高高的。
    无殇顺着他的指引扭头望去，只见藏书室门外的通道里皆是席地而坐的弟子，或在手心或在膝上随意铺着一本摊开的书，聚精会神地看着。在这一大片弟子之中，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守卫犹如鹤立鸡群般格外醒目。
    “每一层的藏书室门口都有两个这样的人，我们把他们叫做守夜人。”
    “为什么要叫守夜人？”无殇觉得这个称呼颇为奇怪。
    “哈，你还没有进过藏书室所以不知道，那里面只有黑夜，没有白天。与其说他们在守书倒不如说是守夜来得贴切，于是这个称呼就这样传开啦。”
    林冲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他眉飞色舞的叙述中，无殇对藏经阁的了解有了一定的深入。
    藏经阁的书籍涉猎广泛，上至稀世功法，下至民间杂记，无奇不有。叶家主武学，大部分的书都是功法秘籍，书的品阶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藏经阁第一层的书对应黄阶下等，第二层对应黄阶中等，依此类推，最高一层的书品阶就是天阶高等了。
    一本以天阶冠名的功法只要一出世，无论在哪里都会迅速引起一场浩荡的腥风血雨。
    然而，叶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遮不掩，光明正大地告诉世人，他们有天阶功法。
    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千百年来，多少眼红天阶功法的人，为了提升等级冒死闯进叶家，结果却是无一幸免地化为了叶家人的剑下亡魂。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叶家的千年声望，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了累累白骨之上。
    放眼整片南轩大陆，拥有天阶功法的家族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而愿意公开天阶功法的家族只有叶氏一族，这也是为什么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少年俊杰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叶家的原因。
    这一方面，无殇无疑是幸运的。
    “他们以为做了叶家弟子就有资格进藏书室了吗？”林冲冷笑，稚嫩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接不下守夜人五招，还想进去找功法？简直可笑！”
    原来，那个少年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过关，却又想要硬接守夜人五招，因而被打得半残。
    就算在叶家，没有过硬的本事，也会被压在底层。
    “无殇，你不会被吓到了吧？其实第一层的守夜人很好对付的！”林冲见无殇沉默着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
    “没，”无殇笑着否认，“看你的样子岂是拘泥于第一层的新人，我在想，你的极限是第几层？”问得相当直白。
    和林冲这样的少年交流很简单，只需要直言不讳。
    “哈哈，我的记录是第五层，在我们班还没人打破我的记录呢！”林冲一谈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录，圆眼就闪亮得仿佛随时会放光。
    第五层的书，就是玄阶中等的品阶了。
    无殇目测那两个守夜人身手都在斗灵三段之上，这还只是第一层的，再往上守夜人的等级恐怕只会更高。
    能抵过第五层守夜人的五招，这个年纪小小的林冲也不简单。再看看四周由于没座位捧着书席地而坐的少年们，个个都能接下斗灵强者的五招，无殇只觉得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幻想被一点一滴打破了，现实远比想象来得深沉。
    她必须要比所有人都更努力。
    “嘿，尹嘉！我在这儿！”另一个少年走进了藏经阁，林冲朝他大喊。
    这个少年看上去比林冲沉稳得多，他向无殇点头示意后接走了她怀里的书，轻敲林冲的脑门，“你可真有长进，这点东西都抱不动，还让别人给你分担。”
    “还说我？罪魁祸首不是你吗？你看你迟到了多久？”林冲圆眼怒瞪他。
    “好吧，也怪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少年老老实实地认了错。
    “这位是？”他看向无殇。
    “哦，他叫无殇，是我新交的朋友，刚才我还把他错认成你了。”林冲说完毫不客气地把书一股脑儿全推进少年的怀里，轻松地跑到无殇身边，“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他叫尹嘉，别看人长得老实，心眼多着呢。”
    尹嘉也不反驳，冲无殇礼貌地一笑，“你好。”
    无殇亦回以微笑。
    “你们这是去哪儿？”
    “下周考铸剑术，这是我们搜集到的与铸剑术有关的资料，藏经阁的书一律不准外带，如你所见，一层都被挤爆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打算去第四层，你愿意上来参观吗？”
    林冲明明可以上第五层，却选择了第四层，无殇猜想尹嘉的极限可能是在第四层。
    “不用了，你们去看书吧，我四处转转就回去了，有时间再来。”
    无殇的“有时间”，指的就是晚上。
    晚上相对白天而言人会少很多，方便她对藏经阁好好地一探究竟。
    回去以后，无殇向安若简单描述了一遍她在藏经阁的所见所闻。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玩一圈？”藏经阁可是个好地方，这样的好地方她怎么能独自享受呢。
    “好啊，几时出发？”
    “再过两个时辰吧。”
    在这短暂的两个时辰里，无殇调理气息，把状态提升到了最佳。
    月夜下，两个清雅的白衣少年徐徐走进了藏经阁。
    此刻接近深夜，人数最多的第一层阅览室里现在有了大片的空位，藏书室外宽敞的通道里也空无一人。
    守夜人换了两张全新的面孔，不变的是他们站在藏书室门口冷然的表情。
    无殇漆黑如墨的眼珠一转，拉着安若，假装没看见两位守夜人，故意伸出手去开门。
    “慢着。”果然——
    站在无殇面前的守夜人出手拦下她的动作，语气生硬，“要进去，先和我过招。”
    无殇侧头对安若眨眼，笑容甜美，“那就一人一个喽。”
    话音未落，她被守夜人挡住的手化掌为拳，迅速攻向对方的面门。守夜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举起宽厚的手掌准备接住她的拳。
    哪知——“嘭”的一声，守夜人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框上。
    好大的力气！守夜人放下被震得发麻的手，面上无色，心中暗惊。
    他不会知道，这已经是无殇刻意收敛力道的后果了。随着修为的提升，无殇的龙皇血脉逐步觉醒，体质也在朝着真正的龙族靠拢。
    藏经阁并未规定不允许使用斗气，守夜人见无殇迟迟不用斗气，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意思主动用斗气去欺负一个小辈，两人就比划起了招式。
    不出任何意外，无殇接下了守夜人的五招。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在不借助能量的前提下靠纯打斗赢过无殇，她的本事全来自师父折翼，而折翼又号称十翼天使之下最强的六翼天使，战斗经验之丰富远非下位面之人可媲美。
    “你可以进去了。”
    看来她的实力得到了守夜人的认可。
    无殇不急着进去，她站在通道的一侧，等待和另一位守夜人打起来的安若。
    斗灵相斗，必有一输。安若打得极为轻松，他甚至都没出手，仅用流畅敏捷的身形躲开了守夜人的一招招攻击，守夜人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捕捉不到，招招落空，心头划过一丝无力感。
    “过。”内心想吐血的守夜人最后掷出了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无殇和安若终于叩开了第一层藏书室的大门。
    没有想象中一排排的书架，一册册的书籍，有的只是无尽的黑色，浓过藏经阁外的夜色。
    两扇门在他们身后无风自合，不过这已经不在无殇的注视范围内了。
    “独立空间？”无殇惊得水眸大睁。
    原来，藏书室里面是单独开辟的空间，他们踏进来的那一瞬间其实是穿越到了异度空间。这样固定不变的空间都是人为开辟的，能够凭一人之力开辟空间的强者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叶家一出手就是十二层，不愧是资本雄厚的千年望族。
    一团团明黄色的光团飘浮在半空中，远远望去，像是一颗颗不小心坠落凡尘的星辰，耀眼而不失柔和。
    无殇随意碰了一个光团，哪知明黄色的光团仿佛自带阻力般推开了她的手，飞向了一边。
    “咦？”她用神识探过了，光团里面正是一本书。
    那为什么拒绝了她的触碰呢？
    “我来试试。”安若运起斗气，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覆上其手背，他伸手抓住一个从身边飘过的光团，手自然而然地进入到里面，拿出来一本书。周围的亮光足以令他看清书名——重火，翻了两页才知道这是一本针对火属性斗气的剑谱，适合将来职业为剑士的弟子。
    “也就是说，没有斗气，这里的任意一本书我都看不了？”无殇颇有些无奈，她不信邪地重新勾过来一个光团，却重蹈了和上次相同的悲剧。
    “不是有十二层吗？”安若握住无殇的手，笑得温柔，“我们再去上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