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十几年前,南衡市曾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市乃至全省的恶性绑架案件。
按理来说,并非连环案件、被绑架人生还的案件,在当年不应该引起轰动,但焦点集中于该案被绑架人身上——被绑架人是林家的小姐。
是祖祖辈辈显贵至极、家世底蕴深厚富贵的林家的小姐,被绑架了。
恩冉小姐当时不过六七岁,是在放学后的回家路上被绑架的。
接送她回家的司机和车在城外山林的悬崖下被发现,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案就此拉开了序幕。
林家父母震动,警察局随即部署人手展开调查,排查监控录像、排查人际关系,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林恩冉被绑架后第三天,劫匪打来了电话。
“我很喜欢你的女儿。”
电话录音里沙哑的男人声音谈笑风生。
“现在她还小,所以我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点小标记,好让她记住我。等她长大以后,可就没有这次这么简单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耀武扬威,刻意作秀。
“我要她。我要林家如珠似玉的小姐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林家视若珍宝的小姐求我践踏她,我要看见高贵和优雅土崩瓦解,我要看见美丽和纯洁破碎消灭。”
电话挂断的三个小时之后,有人在城郊的田野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恩冉小姐。她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后腰的衣服被扯破了,褴褛的布料之间透出的雪白皮肤上烙印着一枚新鲜的蝴蝶吻。
警方查到电话的ip地址,抵达现场时,迎接他们的只有人去楼空。
恩冉小姐醒来后表现出一定程度的ptsd,对男性抱有敌意,包括父亲及哥哥。林家将其转移到国外的女子小学就读,一直在国外读完女子中学才回到国内就读大学。
在这段漫长的孩童时期与青春期,那枚蝴蝶烙印一直都伴随着她。
在此期间,有多名男性对恩冉小姐表现出明显的好感,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恩冉小姐回国后遇到唐晓翼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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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完美,血都那么好看那么美味。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红那么艳的血,流在我的皮肤上,滚烫,仿佛还带着你的心跳,提醒我,我和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你的血液在我舌尖味蕾触发的一场音乐会简直就像是狂风骤雨,席卷剥夺了我的五感,令我只为你而疯狂。
“你就像一坛美酒,在地下深埋得越久,也就越醇香。我在你出生那年于桃花树下埋下一坛女儿红,现在你出嫁了,我也该开封这坛年轻的酒了。”
“……”
眼前这人滔滔不绝地发表着长篇大论,言语之间用尽了华丽词藻,林恩冉一开始还试图理解他想表达什么,后来发现这人翻来覆去用尽花样只有一个主旨:赞美她。
合着是她的狂热舔狗。
还是毒唯或者私生那个级别的。
眼下的情况其实并不适合林恩冉吐槽,毕竟她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房间黑到林恩冉一睁眼以为是自己瞎了——黑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手被绑在身后,用的还是粗壮的铁丝,她每动一下,铁丝就更勒进她皮肤一分。
疼。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能做的也只有干坐着。林恩冉觉得她好像在小黑屋里一个人待了很久,但是又好像并没有过多久,黑暗会延缓人对时间流逝的感受。
大脑认认真真地思考着来龙去脉。
昏迷前的记忆停留在唐晓翼挂断电话来接她、她感到眩晕并向前扑倒、随后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湿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出现了,小说中喜闻乐见的乙醚。
想不到林恩冉不是女主角却有女主角的剧情配置,乙醚这种万年老梗都能撞上。
概率,牛逼。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被绑架了。
假戏真做,真刺激。
林恩冉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总裁文里的男女主总喜欢玩“假戏真做”这种游戏了。
就在林恩冉几乎要在乙醚残余的气味和后遗症式的头疼中再度睡着时,黑漆漆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门。
惨白的光漏了进来,阴影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形。
修长瘦削,单看影子,不是极品帅哥就是混得不好的社会人。
美中不足的是他一根袖筒空空荡荡,是残疾人。
那个人打开了房间的灯,一室橘黄的灯光里,林恩冉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四壁皆空,正方形的房间只在正中心放了一把椅子——也就是林恩冉现在正坐着的这张。
椅子腿和地面钉在了一起,这意味着林恩冉不可能凭借着原主这副娇弱躯体挣脱椅子的桎梏。
被绑架不外乎几个理由,劫财,劫色,报复。
林恩冉觉得以原主的条件和背景,可能全都有。
那个人走到林恩冉面前,然后就蹦出了一大段话。
也就是“你很完美……年轻的酒了……”后略一千余字的这段话了。
在这个人喋喋不休的时候,林恩冉仔细地观察了他。
长得还不错,细长双眼单薄双唇,眉色浅淡,显出不可靠的病态。与他纤弱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他的嗓音,低醇沙哑,这本应该是属于浑身上下都是故事的硬汉的嗓音,安在他身上只有突兀。
没有左手,右手插在裤兜里,站姿随意,习惯用右腿支撑身体,因此他的肩膀是斜着的。
这个人就是劫匪?
林恩冉对他的专业性表示怀疑。
趁他的长篇大论暂时告一段落,林恩冉发言道:“所以,你就是绑架我的人?”
那人立刻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林恩冉:“那不然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难道这些年没见,你在全都是女性的环境里待蠢了?”
“……”林恩冉不知道该怎么回他,骂他吧又没有意义,打他吧她现在没办法蹦起来,这种不上不下的无力感令她很难受。
你和我智商不一样,这我没法和你解释。
他抬起右手按着太阳穴:“其实之前我就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可是你好像没有重视,而我又实在是太想得到你了,所以就只好故技重施,把你绑架了咯。”
林恩冉惊讶。他说“打过招呼”?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见林恩冉露出茫然的表情,那人更是“没救了”似的摊了摊手:“喂喂,几天前你和你那个小白脸未婚夫出去吃饭,中途你去洗手间,还是我把你摁在水池里让你清醒一点的呢,这就是我对你打招呼的方式。”
“……”林恩冉磨牙。
敢情她一穿越过来、脸埋在水池里的原因、是这货想和她打、招、呼!
他知不知道就是他这一摁,导致了原主的死亡、她的穿越?甚至这剧情的混乱和崩坏,都可能是他这任性妄为至极的举动造成的。
都是他一人的私心。
致使无数人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
真是……
不、可、饶、恕。
林恩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恶狠狠的:“你这种人,就是社会底层的渣滓、下水道里的垃圾!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是上帝吗?你凭什么要支配我的去处、我的结局!——你配左右我吗?”
那人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她。
“奇怪,怎么你变化这么大?”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小时候的你,被我抓起来之后就只会哭,被我吓一吓就不敢说话,红着眼睛嘟着嘴的样子可爱得要人命。当我用烙铁给你印上蝴蝶时,你的惨叫声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他露出了诡异的、变丨态的笑容,“录音资料我还保留着,这些年来一直都带在身上,想你想得紧时,就拿出来听一听……”
林恩冉顿时感觉后腰上那块烙印仿佛又疼痛烧灼了起来,勾起她记忆深处最不肯提及的片段。暗无天地、没有未来,被虐待被踩在脚下,被嘲讽被弃如敝履,小公主一般的人儿哪里受得了如此折磨,被虐打磨损得患上了ptsd。
十几年过去,即使内里已经换了另一个灵魂,可这副躯壳仍旧遗留着最原始的疼痛记忆。
她很明白她招惹了一个神经病。
不知道原主到底有多红颜祸水,才多大啊,就能勾得这个级别的神经病为她神魂颠倒。
不知道唐晓翼是否已经知道她真的被绑架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报警了、不知道父母是否已经知道她出事了。
林恩冉不能死。
林恩冉不能在此跌倒。
林恩冉对着那人,缓缓地勾起嘴角。
她轻声说:“我的未婚夫可不是小白脸。”
他疯起来把你拆了都可能。
那人摇了摇头,骨头发出松懈的咔嚓声。
他打了一个响指,从门外进来几个人,他们将一个装满炭火的火盆搬进了房间。一根长棍状的东西插在火盆当中,火舌舔舐着它,把它烧得通红发亮。
那人面带笑容,语气欢愉得好似在唱歌:“那我就祝你的小白脸未婚夫早点找到你,不然你就要被划归成我的私人物品了。”
他舔了舔唇,唇干口燥:“蝴蝶烙印还不够,我马上就要给你打上只属于我的标记了。”
像是牧场主为肉牛和乳牛在耳朵上钉上号码牌。
以冷硬无情的号码命名牲灵们,宣示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