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年少的时光是飘忽过去的。
    陆思恺都不知道自己一个周末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万恶的周一就又来临了。
    她倒不是讨厌上学，就是觉得不能睡个饱觉实在太摧残青少年身体健康。
    可走到教室时一阵清风拂来，天生乐观的陆思恺就忘记烦恼了，哎，年纪轻轻睡什么懒觉呀，长得好看的人都起床了，只有丑的人还在睡觉。
    她噙着笑，走到座位跟白溪打招呼，“嗨。”
    “嗨。”
    白溪埋着头，正欣赏自己周末刚刚做好的指甲。
    八中校规其实挺严，寻常学生哪能动不动就往手指上涂颜色加亮片？
    也就是二班班主任何女士胆大包天，只要学生不是嚣张得在人群里一下就会被逮到，像学生偷偷涂指甲啊把校裤改成小脚裤啊搽个唇蜜啊这一类的小事，她通通装没看见。
    不过何女士宽容，二班绝大部分学生还是不太敢这么“违法乱纪”。
    白溪仗着自己艺术生身份，和校长有一点拐了很多个弯的亲戚关系，再加上成绩尚可，一直是“顶风作案”小分队的领头羊，这不，上周指甲还是亮红色的呢，这周就变成了清纯可人的嫩粉色。
    “哇，这颜色好看。”
    陆思恺把包丢下，趴倒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学校太不人道了，真想建议所有学生联名抗议，让学校把上课时间改到九点去。”
    “这种白日梦你还是少做点吧，”白溪斜睨她，“怎么？周末干了什么，这么困。”
    陆思恺本来脑袋埋在臂弯里，闻言，侧过头看了白溪一眼。
    “我周末还能干什么？你问这个，是想打听曾楚寒这周有没有来我家吧？”
    “没，没有——”
    白溪蹙眉，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我就随口问问，你怎么这么敏感？”
    一顿，又促狭看她，“你还取笑我？王俊凯要签名的事你解决了么？”
    “……”
    意气风发的陆女侠哽住，然后又慢腾腾蔫了下来。
    唉，哪能解决啊？
    上周她伪造签名露出马脚，已经在王俊凯面前有过一次“死罪”了，现在啊，估计她再不把白溪的签名乖乖双手捧上，以后陆思恺在八中的生活就不好过了。
    “还不都是你不给我签名，要么这事儿早解决了。”
    陆思恺瞟白溪一眼，语气幽幽。
    “欸，先说好，这不关我事哈，他我谁？为什么他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白溪摆手，把陆思恺谴责的眼神拨回去，思忖几秒，又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好同桌，“其实嘛……如果做这件事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白溪语气别有深意。
    陆思恺撇嘴，“我就知道你想要曾楚寒的联系方式，我才不给你。”
    “为什么每次说起曾楚寒你都火气这么大？明明我看你和他关系也挺好的。”
    白溪不乐意了，双手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以示不满。
    陆思恺看着她这般气急的模样，觉得这曾楚寒也真是魅力无穷，能把一向冷面自傲的白溪迷成这副模样，宛如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嗯……虽然白溪本来就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本来看白溪这么迷恋她表哥，陆思恺还不忍心破坏少女美好又懵懂的小心思，可是，就这么让她看着白溪这只小绵羊落入大灰狼圈套，陆思恺又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
    她抿唇，斟酌用词，“白溪，其实……我觉得你能找到比我表哥更好的。”
    “怎么说？”白溪不为所动。
    陆思恺急了，“我表哥交过很多个女朋友，是个花心大萝卜，有些甚至两周就分手了！……本来我也不想破坏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可是你真的可以找到更好的，没必要在曾楚寒身上死磕呀……”
    白溪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半晌，才听到她声音郁郁地开口：“我知道。”
    “……？”
    “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白溪终于把垂着的目光投向陆思恺，那里面有几分自嘲、几分淡然，还有陆思恺看不懂的情绪，“我也知道他只是把我当小妹妹看，我在他眼里就跟无数个她表妹的好朋友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甚至会让我万分激动的笑容，其实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露出过。”
    陆思恺懵，“……啊？”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还想要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有一瞬间，陆思恺觉得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她以为自己看了那么多书，总该能参透一些感情上的事，但却不知道，有些情绪是阻挡不了的，有些目的是必须要努力去抵达的。
    白溪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啦，”她朝陆思恺笑了笑，两只熠熠生辉的眼睛像泛着波澜的冰湖水，“不过我觉得这会让我开心，对我来说，当下的开心就是最重要的，我不介意尝试以后受到挫折什么的，因为那尽管可能性很高，却毕竟还没发生，可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尝试，我一定不开心。”
    说完，白溪伸了个懒腰，有些没好气地拍了拍陆思恺的肩膀，“本来没想跟你这样的小屁孩说这些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给我你表哥的联系方式比较好啦，这样你也能拿到签名交差，我也能开始我的追求大业，两全其美，而且说实在的，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耐心等到下一次和曾楚寒的见面，实在不行，也有再下一次、再再下一次，我总不会怂一辈子。”
    陆思恺心里翻白眼，什么我这样的小屁孩啊？
    但白溪的意思她已经清楚明白了，陆思恺想了想，一拧眉，就把抽屉里的科测验纸撕下一张，按到白溪身前，大义凛然道：“好吧，那你签字吧！”
    -
    拿到了签名，陆思恺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把这张神圣的科测验纸夹进地理课本里，决定等放学再进宫呈给皇上……呸！上二楼交给王俊凯。
    于是收拾收拾心思，一天的课程又开始了。
    还是索然无味的课程，每周一模一样的课表，开学两周就能全背下来，周一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嗯，可以偷偷拿来写数学作业，周四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惨了！魔鬼李最爱拖堂！这天去食堂绝对人巨多，而且还抢不到卤鸡腿！
    不过上课对陆思恺来说其实不算枯燥，她不算“天才”，属于不太笨又肯努力的类型，而且天生一股莫名其妙的干劲，对通过自己努力去过关斩将的感觉分外迷恋——自然便爱学习。
    咳，其实刷题对于陆思恺来说，可能跟玩游戏对游戏爱好者的吸引力是等同的。
    无非都是刷副本打怪么。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下课的时候，体委说临时有事，拜托陆思恺帮忙把课上训练用的排球搬到器材室去。
    陆思恺平时积德行善成习惯了，当下就大手一挥应了下来。
    她不觉得委屈，倒是和她一起去器材室的白溪有点不耐，“我说你也太缺心眼了吧，李芸能有什么事？估计就是赶着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而已，每次都把事情推你身上然后就开溜了。”
    “还好吧，”陆思恺左手抬得酸了，换了右手，“小事我才帮，反正就举手之劳而已，你要觉得累就放下，我自己抬就好啦。”
    因为排球多达二十几个，一起堆在铁筐里还是颇有分量，她和白溪一人抬一边，正往器材室走去。
    白溪撇嘴，“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帮他们忙没意思，上次小测，林泽宇他们不是想拿你的卷子抄被你拒绝了么？我听他们背地里怨了你好久。”
    “那没办法啊，”陆思恺嘟囔，她也觉得怪委屈的，“给他们抄万一被发现，我可就一起完蛋了，这种忙怎么能帮，要说帮人扫扫地借个笔记，这种我当然就不会拒绝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没想半道却岔出了一位“程咬金”。
    ……不，准确来说，是一群程咬金。
    程咬金土匪帮。
    陆思恺看看正中间领头的王俊凯，一个周末没见，他似乎比上周更来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其实平心而论，王俊凯身后的几位“小弟”也个个都称得上一表人才，放眼望去，平均身高得在180cm以上吧？
    物以类聚，果然颜值高的人都是在一块玩的。
    陆思恺吞吞口水，不明白这一大帮人来势汹汹，所为何事。
    所幸王俊凯见着她，不知怎的，回头和貌似是“小弟”中的“大哥”说了什么，那人留着个小平头，闻言，点点头就领着剩下的人撤了。
    转眼就只余王俊凯双臂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和白溪两人。
    陆思恺眉眼一动，忽然想起来，……王俊凯，似乎是喜欢白溪的。
    人要有了心理预判，看事情的角度也会随之改变，自然看到的东西都会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于是眼中所见便常常是心中所想。
    所以照陆思恺看来，此情此景，王俊凯看白溪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太一样，不仅比之前温和了一些，甚至眉目里闪动的光都仿佛染上了三月春风特有的明媚与亮堂。
    “白溪？”
    他挑眉，低沉的声线从浅色唇里溢出。
    陆思恺扭头去看排球筐另一边的女生，竟觉得白溪好看得……是不是有些扎眼？
    愣神间，白溪好像轻轻点了一下头，却没再与王俊凯搭话。
    她忽然心里冒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白溪喜欢曾楚寒，陆思恺是再了解不过的了，是那种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努力一试的喜欢，有年少时代才会有的孤勇，也很符合白溪的作风，她一向凛冽骄傲地前行，迷恋峭壁、迷恋绝处逢生，也许曾楚寒如果不是那么“危险”，也不会让白溪迷恋至斯。
    但想着想着，陆思恺又有点伤感，可是王俊凯喜欢她呢。
    尽管陆思恺还对王俊凯一点也不了解，可她想到王俊凯得知白溪另有喜欢的人以后，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模样，就觉得自己也挺难过的。
    不是，她难过什么啊？
    陆思恺反应过来，从胡思乱想里回神，竟发现白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而王俊凯替代她的位置，正抬着排球筐另一边，皱着眉凶凶地看着她。
    ……难怪觉得排球筐轻了不少，白溪刚刚是不是根本没有用力啊喂！
    她讪讪，“你好哇。”
    心里却着急，完了完了，王俊凯喜欢白溪到这份上了，每天啥事都不干，净拿来催她要签名！
    想着，陆思恺忙道，“签名我已经拿到了，放学拿给你哈。”
    “哦，”王俊凯点点头，脸上好像现出了一点……不满？“签名不急。”
    不急你还催催催？
    陆思恺心里的小人疯狂翻白眼，但面上还是战战兢兢的，不明白王俊凯怎么忽然情绪down了下来——这是属于陆思恺敏锐的直觉，虽然刚刚王俊凯“凶凶”地看着她，但她知道那是校霸王先生的“日常凶”，表面功夫而已，可现在这个“不满”虽然也是通过“凶凶”的表情来表达，可这是真切的不满，好像本来的计划被打乱了还得强作镇定的那种不满！
    陆思恺惶恐了，她刚刚有做什么吗？
    该不会只是因为王俊凯看自己不顺眼吧？
    “你等一下别来我班上了，我们在校门口见吧。”
    陆思恺还在胡乱揣测，王俊凯的声线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怔，稀里糊涂地点点头，下一秒蓦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在校门口见面？？
    [第三期原作：卷毛先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