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达人（30）#
    *
    说起这个魏思蓉，还算是数院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
    虽说大学招生开放，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比义务教育更具开放性，但若是你真正到里面走一遭，便不难发现：
    其实还是同一拨人。
    在大城市享受优质教育资源的人站在几乎同一条起跑线上，通过同样久的努力来到同一个地方。在这里，不擅交际的人依然会被孤立，性格古怪的人依然会被人在背后议论，最明显的是，在经济繁荣的丘城、久负盛名的t大，来自县城或者乡村的人会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一眼就“原形毕露”。
    魏思蓉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形。
    其实她的长相打扮都没什么问题（针对大众审美来说），这种“格格不入”主要体现在她的个人气质与行为上：她总是独来独往，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学业上，与以“认真你就输了”的时代逆流行走，不参加班级活动，从没听说过她和班上哪一个同学要好；她的视线常常透露出一种微妙的矛盾，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好像一边迫切地想要融入，一边又对其嗤之以鼻，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自负傲慢。
    林挽夏就经常从几个室友口中听到魏思蓉的名字，她们其实不是发自内心地排斥她，脱口而出的恶意甚至还带有几分天真，啧啧称奇于诸如“魏思蓉今天居然去吃了那家挺贵的西餐了！”、“我今天自习的时候居然在xx咖啡馆遇到魏思蓉了！”仿佛这种在大学生中很常见的小资生活情调不该在魏思蓉身上出现。
    林挽夏自己倒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既不同情也不看低，在她眼里，魏思蓉只是一个生活得有一点用力，而且还是那种用力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在用力的……学霸？所以倒不如说林挽夏还有几分敬佩她，毕竟她常常自觉懒散，是21世纪知识分子中的蛀虫与毒瘤。
    不过王俊凯是怎么和魏思蓉走到一起去的？
    她怔了怔，还没想好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王俊凯却头一扭，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就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刚触及，男生的笑容就猛地绽开了，虎牙尖尖，眉眼弯弯，那从骨子里钻出的兴奋劲儿，极像被放养在幼稚园里等了妈妈一天，这下终于被他等到了的、最多5岁的儿童。
    林挽夏嘴角一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热情如火的笑容。
    不过心里倒是实实在在地涌出了一点喜悦，像蜜糖一般，浸得眼神都慢悠悠明亮了起来。
    于是四人打好饭菜，便坐在一处一起吃起了晚餐。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四个人除王俊凯外谁都不开朗，秦铮和魏思蓉更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但如果分开坐——
    好像也有些奇怪。
    人际关系真是一门复杂学问。
    据王俊凯介绍，原来他和魏思蓉是“同乡”，只是王俊凯一出生就在重市，一年只有春节期间会回他的祖籍地轻溪县看望奶奶，而魏思蓉则是土生土长的轻溪人，家就住在王俊凯奶奶家附近，平时对老人多有照料；两人同级，魏思蓉用功，虽然小县城教育环境并不好，但她还是斩获高分，与王俊凯一并考入了t大。
    平时照料自己的小姑娘一个人来大城市求学，人生地不熟，王俊凯的奶奶便常嘱咐王俊凯平日里要多照顾魏思蓉——这便是两人之间的渊源了。
    “对了，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卧底’，那天是她给我看的朋友圈截图。”
    王俊凯往嘴里塞了一口青菜。
    林挽夏抿唇，点点头，“……哦。”
    说起这件事依然还有些尴尬，她都没想到邵铭会这么撕破脸皮，好歹也是交往了有三个月的前男友，究竟是跟自己有多大仇啊……
    不过这些“前尘往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秦铮，事实上她也没打算告诉他，现在被王俊凯猛不丁这么一提起，林挽夏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眼神疑惑的秦铮，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小事，小事，我以后跟你说。”
    心里却抚额，要她跟秦铮分享这么丢人的往事，还不如把她扔大海里去喂鲨鱼还来得能忍受一些呢。
    秦铮眼睛眯了一下，有些隐藏得很好的不豫浅浅从眼底滑过，林挽夏看不出来，可王俊凯却看得分明。
    他这回倒是没想偷笑了，因为林挽夏对秦铮的态度虽然亲昵中保持有分寸，可秦铮并不像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这是一颗耐心于伺机引爆的炸弹，也许只要王俊凯稍不注意，就随时能够震它个翻天覆地，而他……
    其实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自信。
    都说相恋中的人，先动心者吃亏，王俊凯不介意吃一些亏，却唯恐到手的温暖像轻烟消散。
    他嚼着嘴里的米饭，食堂口感并不令人满意，隐隐逼近味如嚼蜡。
    忽然，坐在他左手边一直安静吃着饭的魏思蓉开口了：
    “凯哥，我今年寒假会留在丘城一段时间，年前再回去，有份家教报酬不错。”
    “嗯……”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他应和的声音几乎掩不住敷衍，但所幸王俊凯依旧是那个全能的王俊凯，很快，他就回复了神智清明，接着下一句话就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那你到时候和我们家一起回轻溪过年吧，对了，你记得要先跟辅导员申请留宿，要不然到时没地方——”
    “凯哥……”
    魏思蓉咬着下唇，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很难为情一样，声音也有些不似以往的吞吐。
    他一顿，看着女生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
    王俊凯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
    记忆里的魏思蓉从小就比旁人显出一股近乎苛刻的努力来，而这种“努力”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爷爷去世时，奶奶被刺激得在屋内一个劲大哭，是12岁的魏思蓉打电话通知王俊凯一家，还叫来自己的父母把丧事稳妥解决的。
    她好像也有过天真活泼的时候，但兴许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却不太爱说话了，王俊凯父母听说她也来t大念书时特别高兴，总三番五次提醒他要邀请魏思蓉到家里吃饭，还特地打扫出了一间客房想让她周末留宿，不过都被魏思蓉拒绝了。
    王俊凯知道魏思蓉自尊心强，恐怕对“寄人篱下”有自己的理解，提过一次以后就不再说；一个学期下来他们统共也只见了两三次面，由于魏思蓉担任“卧底”此次贡献巨大，王俊凯这才找她出来聊表一番谢意，本来也是想请她到外面餐厅吃饭的，但魏思蓉晚上有课，就作罢了。
    说来魏思蓉一直都是很果断的性格，现在这么吞吐是……？
    王俊凯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而魏思蓉仿佛才下定决心一般，犹疑的眼神在林挽夏脸上游历一遭，又慢吞吞回到了王俊凯身上，“家教的阿姨说，她家学生要到晚上才能空出时间来学英语，从t大来回的话路程太远了，而且我查了下，地点离你家很近，所以我想说，寒假的时候我就……”
    说到这里，她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王俊凯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不懂魏思蓉在等他主动把这个话茬接过去？
    “……”
    可他唇线抿得很直，极不愿意在林挽夏面前邀请另一个异性到自己家里住。
    而且秦铮也在这里……
    ——尽管在“要不要让魏思蓉寒假借住自己家”这个问题上，他其实是没有自主选择权的。
    于情于理都拒绝不了。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食堂人来人往，然而此刻这些喧闹声却衬得场面更尴尬了几分。
    王俊凯眉眼沉沉，本来魏思蓉表情就有些难堪，现在干脆就成了难看，她眨了下眼睛，搁在食堂长桌上的、平日里总显得过分用力的手紧紧攥着筷子，那两根又细又长的木条在空中轻轻抖了抖，于是她才像终于能发出声音一样开口道：
    “没什么，算了——”
    王俊凯在这个瞬间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给面前这个女生带来的伤害。
    他醒悟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温柔，又或者是这温柔有个弊端叫“分配不均”，有人得到太多，有些人就活该得到太少。
    忽然，他的脚在餐桌下被人轻轻踢了一下。
    王俊凯抬眼，坐在他正对面的林挽夏皱着眉头，见他看过来，又转而朝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夏夏是认为他能读懂她的这一系列面部表情么？
    ——不过，他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然而明白归明白……
    王俊凯抢在魏思蓉把话说完前终于开口了，“什么算了，我妈早盼着你去我家住，客房都早给你准备好了，我看啊，她对我和小睿两个亲儿子都没这么好，寒假你就住我家吧，没必要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明白归明白，王俊凯的心里却扑棱出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疲倦？
    他总觉得在和林挽夏对弈的过程中，自己总是输家。
    他不断靠近，几乎是想方设法、竭尽全力，有时候也退让，怕逼得对方太紧，林挽夏这么一个“懒散”成习惯的人，可能会感觉到不舒服；对方投来一个蕴着笑意的眼神，他的心里就掀起汹涌海浪，皱一次眉，他就唯恐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他的温柔不动声色地埋伏在黑暗里，等待一个人走进来，发现它，并赠予它一个温热的拥抱。
    他也不是没发现，林挽夏似乎是对自己产生了一点他想要的好感，可王俊凯小心翼翼，不敢去测量这样的喜欢是深是浅；她总是半推半就的，懒洋洋的模样，有时候给你一点甜头，必要时又不教你感觉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比如此刻，为什么她的表情能这样镇定，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尘埃并无分别？
    *
    一顿饭寥寥二十分钟左右就吃完了。
    饭后秦铮打的离开t大，魏思蓉赶着上课，一吃完也匆忙离开了，只剩下有些心事的王俊凯和看起来什么心事也没有的林挽夏一同走在t大的林荫道上，两两无言。
    说是说“林荫道”，现在正是寒冬，夏日里蓊郁的枝叶此时一片也无，全是光秃秃的树杈在路灯照映下，透出一股子凄凉冷清来。
    王俊凯心事重重，几乎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平时他和林挽夏待在一块的时候，夏夏都是不怎么说话的，其实他自己本身话也不是很多，只是两个沉默的人，总该有一个主动。
    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猫，特想用两只猫爪子按住林挽夏的肩膀疯狂敲打，质问她道：你为什么不在乎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啊！
    思及此，王俊凯更委屈了，委屈得两只粉红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太讨厌了！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
    一路生着闷气，却不料，林挽夏的手指忽然靠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
    是真的非常轻地碰了碰。
    像春天白莹莹的融雪，像夏天悠悠摆动的风扇，像秋天溪流里载着的片叶，像冬天毛绒围巾擦过脸颊的触感。
    王俊凯几乎是一瞬间就忍不住笑了。
    ——尽管他一翘起嘴角就马上警觉地将其放了下来，还在心里煞有其事地告诫自己道：笑什么笑！这里生闷气呢！严肃点行不？
    然而紧接着林挽夏手指钻进他指缝的动作却逼得他又笑了起来。
    “王俊凯……”
    林挽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鼻音，语调软软糯糯的，以前怎么都没觉得她叫这个名字有这么好听呢！
    女生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魏思蓉住你家的时候，你可不许乱来哈……”
    “什么是乱来？”他噙着笑意，明知故问。
    林挽夏果然如他所愿，忿忿不平似的嗔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不知道啊，要不你教我？”
    今天的丘城没有风，身后的夜色会唱歌。
    这歌是温柔的歌，裹挟着从原野上拂来的青草香气，从冰川上吹起的一地纯白色，长途跋涉，翻山越岭，终于抵达了这里。
    这里是世界中心。
    这里是有情天地。
    这歌声里，林挽夏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了王俊凯的脖子，而王俊凯笑着微微低下了脑袋——
    他们便披着月色，开始甜蜜地接起了吻。
    林挽夏迷迷糊糊中想，温和溪流与旷野烈风，都比不上这吻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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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期，未完待续】
    【作者：卷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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