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大又怎样（16）#
    *
    看？
    不看？
    看？
    不看？
    在电视机前面兜了几圈的我，终于被我妈嫌弃地一把拉到沙发上，对我说：“你别瞎转悠了，挡着我了。”老太太今天心情特别好，没有早早地去睡觉，而是织着毛衣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地看跨年晚会。
    “你揪着我毛线干什么？”
    “哦…哦，我尿急…”
    “尿急去厕所，在这晃荡什么？“
    于是我很乖地去了厕所蹲着。坐在马桶上还握着手机，刷出微博首页一片欢腾地倒计时boys还有多久出场。我看了看过年一般的首页，狠了狠心，真人都见到过了，一个跨年怂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在怂什么，从滑雪场回来以后，我和王俊凯很默契地没有联系彼此，连朋友圈点赞这种可以“批发式完成”的活动都没有。所以我很害怕，待会儿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把他的身影和那天在滑雪场的少年重合。
    我做好心理建设走出厕所的时候，主持人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串场词，黑漆漆的舞台后方走出三个少年的身影。前奏放完，他们刚在舞台中央站定，灯光骤亮，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穿着白色西装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席跨年盛典了，相比最初的紧张和略带生涩的表演，经过几年的历练，他明显已经游刃有余了许多。忘情地歌唱、互动，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能引来台下迷妹的阵阵尖叫，当然也包括坐在电视机前默默捂心口的我。
    我的担心是多虑了。看着电视机里的王俊凯，我根本就不会联想到，这个人几个月前曾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和我朝夕相处，我甚至都无法想象，我们曾经面对面地交谈过，或者曾经并肩站立过。此时此刻，我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粉丝，从未见过他，隔着千山万水，透过冷光屏注视并热爱着他的万千粉丝中的一个。
    “哇，这小伙子是长大了，像个男人了！”我妈停下织毛衣翻花的针，看着电视里的王俊凯说道。
    “嗯，连酸奶盖都打不开的朋友确实是像个男人了。”我笑着接话。
    看完boys的节目，我掏出手机回复完一个个新年祝福短信，在王俊凯的头像那里犹豫了很久，寻思着要不要给自己爱豆也发个祝福消息，但是又怕发过去会很尴尬，于是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结果在我愣神的时候，空白的聊天界面突然跳出一条讯息。
    “新年快乐！”
    ！！！！！！！！！！！！！！！！！！
    卧槽！！！！！什么情况！！！！！！！
    “！！！！！！！！！！”
    我看着电视机上还在和众明星一起倒数计时的王俊凯惊呆了。
    “你你你不是在倒计时吗！？”
    “直播都有延迟…阿姨。”
    “哦……这样啊……吓我一跳”
    “快点！来不及了！”
    “什么什么？？？”
    王俊凯搞得我一下很紧张，不知道他说什么来不及了。
    “零点了！再不发消息就要过了！”
    大哥果然是处女座，发出去的新年祝福要卡点，收进来的也要卡点。
    “新年快乐！”
    我笑着在对话框里打了新年祝福，趁着时间跳到00：01前发了过去。
    然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里。我看着最后一行的“新年快乐”，无奈地感叹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即使不当面尴尬，微信里也是可以尴尬的。那漫长的空白，两头都没有人先说话，即使是左上角的正在输入都没有出现。好像两个人在通过手机无形地拔河，紧盯屏幕，看谁先做出第一个动作。
    得，我认输。
    “工作顺利吗？”
    “对不起。”
    王俊凯这句没头没脑的对不起让我一下子怔忪了。
    “对不起…那天在滑雪场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走了的…”
    我看着这句话又沉默了良久，在对话框里打字又删掉，再打字再删掉，就在我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若无其事地把这件事情翻篇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王俊凯。
    我惊诧地轻呼了一声，看了眼依旧在沙发上看跨年看得很开心的老妈，悄悄地拿着手机溜到了阳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突然接通电话，在我的一声“喂”之后，竟然又陷入了沉默。
    “新年好呀！”
    “对不起。”
    我突然笑出声，握着手机问道：“一晚上你已经说了两边对不起了，你还打算说几遍？”
    王俊凯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会儿之后，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听着他在电话那端轻微的鼻息，突然间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回宾馆了吗？”
    “还没，在后台。”
    “那你这样打电话，不要紧吗？”
    “没事，我在楼道里。他们都在休息室high着呢，王源儿和千玺都玩儿疯了。”
    所以他特地溜出来给我打电话？想到这我突然有些感动。
    最近忙了些什么、注意身体健康、压力别太大、要按时吃饭睡觉云云，那些在微博上云养儿子的苦口婆心又回来了，东拉西扯地随便聊了一点之后，我瞥见时钟的指针又走了半个钟，赶紧提醒他去休息。
    “回宾馆以后就别玩儿了，快休息吧，熬夜不好。”
    “嗯。你也是。”
    挂掉电话，我原本堵着的心通了一半，通的那一半是因为我和王俊凯就这么和解了。而仍旧堵着的那一半是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些该说清楚的事情都被我们揉进了今晚没有星星的夜色之中，选择忽略、选择装傻、选择维系，他还是爱豆，我还是个幸运的粉丝。犹如在漆黑的原野之上，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带来的光亮，那一瞬间被照亮的东西，很快又湮没在如墨的旷野里。
    “你还好吧？”我看着从人山人海的fanmeeting现场挤出来的j，不禁担忧地问。j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摇摇头，对我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和j一人捧着一杯饮料坐在了公园的长凳上，j说突然有点不想回家，我们便来到了这里。热气从我的奶茶杯口袅袅升起，白色的雾在冬日寒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圈就消散不见，好像一个顽皮的孩童在跟谁玩捉迷藏。我耐心地数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升起又消失，在第八个圈的最后一点雾气收尾不见的时候，j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其实追星这件事情，和偶像没多大关系的。”
    我抬眼看她，她没有回看我，而是盯着自己的咖啡杯继续说道。
    “我那么喜欢他，喜欢了十年，我的家人、朋友都觉得我魔障了。在房间里贴满他的海报，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名字，一张机场图都能让我在床上翻滚半天。明明他离我这么遥远，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触及到的人，我还是忍不住整天去想他。他被流言诋毁中伤比我自己被人冤枉，更令我感到难过。有人告诉我，永远不要试图和你的偶像共情，因为粉丝都是带了滤镜的，你想象中的他可能并不是真实、完整的他。”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摩挲着手中的冰咖啡，杯壁上的水珠因为此刻的寒冷已经快凝结成一层薄冰。我突然想起某人在大冬天穿着一件卫衣，点了一杯冰橙汁，一边颤抖一边说：“我喜欢冰冷的感觉。”忍不住嘴角挂上笑意。
    “也许是吧，我喜欢他因为他代表了一种希望，一种未来可以有无限种可能、我也可以变成更好的人的希望。精神寄托？我想是了。但是，”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我去过那么多场见面会、签售会、演唱会、机场接机，我却从来没有鼓起勇气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我想起刚才的见面会上，j从主舞台上匆匆而过，喜欢了十年的人在他可能将要隐退前的最后一场见面会，还是无法和他对视，无法像其他粉丝一样让他加油说自己会永远支持他，无法郑重而又富有仪式感地说一句：“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年。”
    那些明白清楚地传递着爱意的人是幸运的，因为大多数人都把爱咽进心底，成为了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我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说：“还有以后呢，结婚也不等于退圈啊。”
    她回过头来看我，突然间笑了，回握我的手，然后她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大声说：“我宣布！老娘现在正式失恋了！你终于有机会陪我喝个烂醉了！”她说这话时太过神气活现，从旁边经过的锻炼大爷被吓一跳，狐疑地看着我们俩经过。
    我笑着起身，说：“好。”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悠悠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
    我看着在ktv包厢里满场乱飞的j和一地的啤酒瓶，无奈地扶了扶额。j是没说错，比起失恋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j没谈过恋爱，但我估摸着也不会比现在更夸张。
    门口的服务员小哥已经几次敲门进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助了，我一边拉着把立式麦克风当成钢管要跳起舞来的j一边婉言谢绝了小哥，小哥出门的时候还很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我觉得他的眉头已经纠结的可以媲美天津麻花了……
    j说她不点韩文歌曲，尤其是绝对不点自家欧巴的歌曲，但是酒劲上来，她还是没有拗过自己的本能。j不会韩文，这么多年，硬生生地靠着音译，奇迹般地会唱她欧巴的每一首歌。每次j唱歌的时候，在大屏幕上看到她欧巴的身影都神采奕奕，尖叫不止。只是现在，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tv上的时候，j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唱边哭。
    终于，她吐了。
    “呕——”
    我慌张地冲到j的身边，把她扶到边上的座位上，叉腰看着瘫在沙发上的j和地上的一滩呕吐物。看到j有再吐一波的趋势，我赶紧冲出门，“喂喂喂！！你坚持一下！！别吐啊！！我给你去拿呕吐袋！！”
    等我拿完呕吐袋回来，发现刚才仿佛化成一滩水的j神奇地坐了起来，把玩着我的手机，拿着我的手机放在耳边大声地说：“喂喂喂！！”我赶紧把她扶过来，“姐姐，您对着我桌面喂啥呢？和空气对话啊？”j不说话，一脸傻笑地把手机塞给我，然后往后一倒，睡着了。
    把j弄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看着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j，深谙我爸说的话“半夜不回家准没好事”。
    “让爱画上幸运的符号，用微笑打造幸福的城堡——”
    这么晚了谁打电话？我疑惑地拿起手机，显示来电让我有点惊讶，是王俊凯。
    “喂？大哥？”
    “你在哪？”
    “我?我在家啊。”
    “你在家？那…刚才?”
    “刚才？“
    “哦…算了，没事…”
    什么情况？大晚上的有头没尾的……
    “大哥，您有事儿要吩咐？这么晚了，您有何贵干？“
    “哦…我是有事要和你说，但是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想起他看不见，就嗯了一声。
    有一段时间，两边都没有人挂电话，我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看着在床上翻滚着的j，突然想起j白天在公园说的话，她的遗憾。可能真的是酒壮怂人胆吧，我居然真的开口道：“大哥，我……”
    “嗯？“对面传来好听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像一阵夏日晚风，让我仿佛感觉现在不是冰冷的隆冬季节。
    “我……”
    电话那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我觉得我甚至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我……困了！哈哈哈我们明天再聊哈！拜拜！”
    对不起，我还是怂。
    迅速地挂掉了电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酒精的作用下“嘭嘭嘭”跳动地更加快了，我拍拍自己的脸，“好险，差一点。”
    熟睡的j翻了个身，我看着她，无奈地笑了。
    那些能把爱痛快淋漓地说出来的人，是真的很让人羡慕吧。爱与被爱都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天赋。许多人终其一身去寻觅去获取，都无疾而终。我想我够幸运，找到了一个全心投入去喜爱的人，但很遗憾的是，我没有这种天赋去把它说出口。
    新的一年已经到了，那天在对话框里反反复复编辑修改，最后删到只剩下四个字的“新年快乐”，今天伴着窗外飞扬的五彩烟花再一次送给你。
    祝你一生平安喜乐，获得很多很多的爱，永远优秀永远闪亮，想要的都得到，得不到的都释怀。
    祝你既拥有幸运又怀抱天赋。
    *
    【第十九期，未完待续】
    【作者：桃桃桃桃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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