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肆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戚月瑶看了眼或立或坐的众人。目光落在楚怀瑾身上，忽而就有些凛冽了，“龙祈远，你出来。”
    怀瑾缓缓站起来，“有什么事吗？”
    “放你出去？怎么？不乐意？”
    戚月瑶放他出去？这个女人跟海莲相争多年，甚至于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此时此刻站出来说要放他走，那可真是好大的笑话。
    “你放心，我也不想放你出来，可你东海已与地府缔结契约。我便是不想，也得放人。”
    “什么？东海地府缔结了契约？”赵文和猛地站起来，“不可能！龙王不会这么做的！”
    赵文和这话简直是直接戳中戚月瑶的痛点。她当然知道海龙王正常情况下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但事实上，他为了救海莲为了弥补这母子，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做不出来？她是对不起他，可他们的女儿有什么错？再怎么样？白雪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可他竟然为了一只妖，抽了白雪的龙骨夺取白雪的龙丹！
    她忘了，当初他义无反顾将海莲赶出去的时候，也是不留一点情面的。这个男人不是不爱她，这个男人跟神荼一样，都没有心。
    当年神荼堕入地府，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冥医前来医治的时候，探测不到他的脉搏。本以为他跟地府里的魂魄一样，只是失去心跳失去脉搏而已。可冥医扒开他的胸膛缝补外伤，却惊讶的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心。不是被剜去，不是被震碎，而是根本就未曾生长。
    她被派去潜伏在东海，是在神荼退居东方鬼帝的第二年。那时的海龙王尚且没有娶亲，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冥神用一滴血，铸就了她的龙身，然后教她秘法，让她学会隐藏……
    他告诫过她，不要爱上这个男人，因为他同他一样，没有心。
    戚月瑶并不相信她会对海龙王动心，也不相信，没有心的人，就真的冷血无情。心对于神来说，不过是身体的一部分罢了。没有心又如何，她照旧能让他为她盘发画眉。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没有心，或许真的有爱。可那份爱在理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海龙王是爱海莲的，当初海莲迫害神族后羿，他万般恼怒，最终却仅仅是赶出东海了事。她不信他找不到她的踪迹，不信他不能痛下杀手。可他眼睁睁的看着海莲生活在东海周边，不仅默许她出入，还暗中派青面兽保护她。
    他是爱海莲的，可这份爱在他这里，分量还是太小了。
    至于她，戚月瑶苦笑，她算什么？世人眼中，一夜夫妻百夜恩，即使是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是有些情分在的。可海龙王没有心，他不知道心软为何物。他所有的做法，全都是随心所欲，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只有海莲母子，能让他难得失控。
    “你走不走？”
    “走。”
    楚怀瑾答应着，余光瞥见所有人都进了画卷，抬手将那卷好的东西收入袖口。抚了抚衣衫上莫须有的褶皱走出鬼肆。
    “你走，画卷留下。”
    “不可能，”楚怀瑾顿了顿，“既然戚夫人执意如此，那我便不走了。”
    看戚月瑶的脸色，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出是海龙王跟神荼做了什么交易。交易的内容他不知道，但戚月瑶这般生无可恋，怕是，跟他母亲海莲有关。
    说起海莲，他真的就像眼睁睁看她死了。她跟戚月瑶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她甚至还不如戚月瑶。戚月瑶至少是真心关心她的女儿的。而她，就只想着拿他来博取海龙王的宠爱。
    “戚夫人，使者托我将这个交与您。”
    一个脸色惨白死气沉沉的鬼差从上空落下来，手里的魂魄装在琉璃瓶里，随着他落地反射出晶莹剔透的绿色。
    在戚月瑶反应过来之前，楚怀瑾先一步夺了瓶子收入袖中，“戚夫人，这东西，对您来说很重要啊？”
    戚月瑶摇摇头，脸上担忧的神色却出卖了她。
    “哦？既然如此，那想必我毁了，您也是喜闻乐见的咯？”
    “不，你不要动她！”
    “我要带他们出去。”
    “好，可以。你把琉璃瓶还给我。我这就带你们出鬼门关。”
    楚怀瑾勾唇，“谁说我们要出鬼门关了，我们要去万鬼狱！”
    “不行，那里不是你们可以去的地方！”
    上午她带焚天珠走，原本是要交给冥神的。可她路过万鬼狱的时候眼前一花，生生让她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踪影！为这事儿，冥神已经是勃然大怒，若是她再让不三不四的人接近万鬼狱，冥神一定会将她投入忘川河的！要知道现在驻守忘川的，可不是善解人意的锦夫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的聊了……”
    楚怀瑾拿出瓶子，指尖轻轻用力，戚月瑶仿佛就已经听到了瓶体破碎的声音。她语调发颤踉跄两步，“不，你别动她！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好，前面带路吧。我想，为了您的女儿，戚夫人想必是不会耍花招的。”
    戚月瑶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现在，可以把白雪还给我了吧？”
    “那可不行。”
    万鬼狱外面尽是熊熊燃烧的地火，人一旦掉下去，就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楚怀瑾收好画卷以防万一，跟在戚月瑶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地火焚烧的泥沼里，有人向他求救。那是神族独有的语言，一声声一句句，在他脑海中回荡。君月，救我……
    “好了，万鬼狱到了，你现在，可以把白雪还给我了吧？”
    “阿鼻地狱永不超生，戚夫人，你说，落入这无边的地火之中，你女儿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龙祈远！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带你来万鬼狱了，你最好信守承诺放了我女儿！”
    “嘘，讲话不要那么大声。万一惊动了守卫，戚夫人就不是那么好收场了。”楚怀瑾没有再为难戚月瑶，将琉璃瓶递了过去，“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