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吃了他从戒荤那儿翻出来的药，安安稳稳的睡了。道士指尖拂过她柔顺的长发，终于还是将她放在床榻上故自走了出去。
    若是艳鬼没有突然放他们走赤练他们又赶不及的话，他或许真的会点头吧？微微合上眼睑，他不知该当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道士缓缓睁开眼，再看虚念的时候已然眉眼清明，“巫蛊婆婆呢？”
    “她带着曲灵宫的人去了蓬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虚念寻了个台阶坐下来，眯了眼睛去看苗疆边缘的火红，许久叹口气，“这天……是真的乱了。”
    “她搅和了苗疆的祭祀时，不就已经乱了吗？”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道士正疑惑期间，一位妇人的声音钻进鼓膜，“莫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还小啊……”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虚念这么说着抬手将竹楼的结界加深，“有小锦鲤在，你不必担心夏夏。”
    苗疆霍乱，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一夜之间，苗疆瘟疫四起，不少人已经绝于非命。天边的火红不是云彩，而是尸体焚烧后的诡异火花。
    小孩儿的手已经瘦弱得像一根干柴，凹陷的眼窝乌青可怖。他身上肋骨根根可数，颧骨也高的吓人。这绝不是天灾，道士在看完小孩子的病情后如此确定。因为普通的瘟疫是绝不可能让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衰败枯竭的。
    “道长，我的孩子还有救吗？”
    道士摇摇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青嫂，你还是把孩子送出乌涂镇吧。”莫长风欲言又止苦口婆心，“孩子已经是救不活了，你们两个可要保重啊。”
    “莫先生，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女人抱住瘦弱的小孩儿后退两步，“孩子还活着，我怎么忍心把他送走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前天还好好的呢。”
    小孩儿抬起枯枝一样的手，“阿妈，你不要哭了，把我送走吧，不然我会像其他人一样，把病痛传染给你们的。我在，姊姊弟弟怎么办？”
    似乎是已经到了极限，小孩儿面上有了几分死相。他咬紧牙关脸色乌青，再去看青嫂的时候已然
    道士一眼看了出来，虚念却是直接抢过孩子就往天际飞去，“不好，他不行了。再不把他带走，下一个遭殃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不要带走他，你们不要带走他！”
    “青嫂你冷静点！”莫长风拦住女人，却是对道士说，“你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来拦住她。”
    “嗯。”
    道士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快哭昏过去的女人，抬脚跟上虚念。
    虚念怀中的小孩儿已然扑腾开来，脸上仅有的一点肉也迅速干瘪下去。他拼命的用手去抓挠自己的胸膛，鲜血淋漓也不停手。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也就这两天才开始的。我们第一天出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几个，赤练说他可以解决的。谁知道，他解决的办法就是焚毁。我一时不查漏掉一个死去的壮汉，结果，第二天镇上就多了几十例。”
    赤练恨铁不成钢的问他是不是有人没有焚毁的时候，他几乎都要被吓懵了。匆匆赶去那壮汉的坟边，看到的就是被虫蛀过的棺木以及零零散散的白骨。
    “是虫，”虚念这么说着愤恨的不行，“都怪我，我若是再细心一点，就不会有现在的事儿发生了。”
    原本赤练发现的很早，只要那几个人被焚死，是绝对不会扩大范围的。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没料到会有漏网之鱼。
    归根结底，还是苗疆人不相信他们罢了。苗疆一向排外，他们几个又是大夏人，所以当赤练提出要将这些病患焚毁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反抗。若不是莫长风在此地颇有威名，苗疆人根本不可能信任他们。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偷偷埋葬了死者。
    苗疆现在除了霍乱战乱，还有内乱。那壮汉的坟墓被虫蛀后，乌涂镇的人纷纷找上王室，责怪他们辱没圣女，他们认为是王室的错，导致一直庇佑他们的巫蛊一族都反过来蚕食他们了。
    “很愚蠢是不是？我还以为，他们就算再笨也当知道这不是巫蛊婆婆做的。”
    虚念叹口气，施法定住怀里挣扎着枯萎干涸的小孩儿，“他体内的虫子一旦钻出来，会迅速寻找下一个寄生体繁殖。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不怪苗疆人怀疑巫蛊婆婆，这手法，确实有些相似。”
    道士这么说着，抬手要揪小孩脐上爬出来的白色虫子。
    “不可！”虚念察觉道士动作出口阻拦，然而却已经是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道士面无表情的揪起虫子看了看，又相当平静的再放回小孩儿的肚皮上。
    “……”
    等等，为什么虚缘碰了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这虫子，是灵虫吧？”虚缘想了想自己曾在远山道观看到过的藏书，抬手点了小孩儿的眉心，“食肉化灵，有人，在用这些生命来换取长生的力量。”
    “那你……点他眉心作何用？”还有啊，为什么同样是爹生娘养师父教，他不知道这些虚缘会知道呢？
    看穿了虚念的心思，道士揉揉额角，“师兄，真不怪赤练说你蠢。”那么大一人了，想什么东西能不能不要全写在脸上？
    “诶，我蠢？”
    “那些书是我偶然在藏书阁的暗格里翻出来的，”道士摇头无奈，“到了，我们快下去吧。”
    “你还没说你点他眉心是干什么呢？”
    赤练控制火势焚毁更多的人，仗着自己实力强大早把虚念那些心思听了个清楚。眼看着他二了吧唧的跟在虚缘身后问为什么，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蠢货。人虚缘那么做，还不是为了那孩子临死前能少受一点痛苦，这都看不懂还怎么出来混？白瞎他拿金鹰的灵根种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