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从茱萸是鼎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是赫连聖。他先是鄙夷的看了周遭的老臣一圈，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琼华公主这话实在是没道理……茱萸是鼎炉，你竟会这么大公无私的告诉我们苗疆一族？安的却又是什么心思？”
    老家伙们醒悟了过来，纷纷戒备的看向琼华。聖王子说的不错，她既然是大夏的琼华公主，说话做事又怎么可能不为大夏的利益着想？她这么说，一定是有目的的。
    “方才你唤我过来，是想说服你们再选一位继承人。”琼华呵呵干笑两声，“怎么当时聖王子……就不介意本宫大夏公主的身份了呢？如今本宫所言不尽如你所愿，所以本宫生前的身份，就成了问题了吗？”
    “还有……我这圣女，自是巫蛊婆婆亲选的，尔等的怀疑，会否好没道理呢？”
    众臣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间孰真孰假竟是分不清了。若说赫连聖狼子野心他们也都清楚，只是他再怎么狼子野心也是货真价实的苗疆王室啊！可这琼华公主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巫蛊婆婆什么人？选出来的圣女能有假吗？
    其实琼华根本不指望真能凭借这几句真正说服这群人，她这番话顶多只能混淆他们的试听，将他们对巫蛊婆婆的信任度尽量拉低罢了。巫蛊婆婆选她做圣女的那一刻，就应当有将整个苗疆赔进去的觉悟不是吗？
    见众人各自似乎都有了思量，琼华悠然一笑倒是坦荡，“当然了，说到底，本宫终究是外人。该是什么人继承王位，我想还是诸位细细考量才好。本宫个人……还是比较崇尚武力的。”
    众臣一想，也对，是什么人继承王位到底还是他们决定的。不管是心思缜密的赫连玥亦或是狼子野心的赫连聖，又或是那突然之间跳出视野的茱萸王子，他们最终是谁做苗疆王，琼华公主都只是提个意见罢了。
    一众老臣跑去想办法叫茱萸回来了，琼华飘向心灰意冷的赫连聖——她赢了，苗疆人终究还是太渴望强大了。所以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王子，他们等了太久太久。
    琼华笑了，落井下石道，“怎么样？心情有没有比刚才好一点？”
    “茱萸，真的是鼎炉？”赫连聖声音干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无论他怎么努力众臣都不闻不问的状态。茱萸是鼎炉，他为何不知道，如果他是的话，这么多年收敛锋芒不争不抢却是为了什么？
    “那还有假？”琼华看穿了赫连聖的心思，不以为然的戳破，“你以为，任谁都像你这么在乎权利的吗？彼之珍宝，我之稻草。这个道理，你早该明白的。”
    茱萸为何收敛锋芒？茱萸自个儿也是才知道没多久的好不好？而且他是阴性鼎炉，就算要起什么作用，也是跟一帮大老爷们儿。所以，她这招虽然并不高明，却也还挺好用的……
    赫连聖拳头紧了又紧，突然发难制住了琼华，他用一种又是欣赏又是愤怒的目光看着她，“琼华公主，如果你还想那全真道士活命的话，最好给我老实点。”
    “哦？是吗？”琼华不屑挑眉，指尖摁住鬼匙中央的小滚珠拨动。
    “赫连聖，放开她。”
    国师大人薄凉的声音刺破耳膜，带着不容拒绝的圣洁与威严。他那双温润如玉的手嵌入赫连聖的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尚在跳动的心脏挖出来。圣洁的手指沾染罪恶的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赫连聖缓缓松开琼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国师大人，我已经放开了，您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国师好似没有听见赫连聖的话，抬头瞧见琼华束起的发胸口一滞，“公主，你……”怎么可能呢？掌教说过，公主对他的恨一天不消，她那长发就要散乱一天。这是她，生前的执念。
    如今这般情况，难道是公主的执念没有了吗？
    国师大人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能直白的问出口。而是垂了狭长的丹凤眼收紧手指抛出另外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琼华疑惑，而后明白是指赫连聖。
    怎么说呢，她早在国师为她抓了赫连聖要下狠手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之前与他的种种。心情总的来说很复杂，所以她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让花情动手报仇的事儿。
    当时的她，意识还不是那么强烈。小鬼一见道士就迫不及待的占据了身躯，所以身为琼华人格的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她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许是还爱着国师吧？所以，她才在看到花情拦下他的杀戮时，为他松了一口气。琼华这么想着，恨当初懦弱的自己。
    回神后下一秒，琼华横眉冷对，“他有没有对我怎么样？嘉义哥哥……这话，你怎么能够问得出口呢？你怎么忍心……问得出口呢？”
    国师瞳孔紧缩，连带着手指也再入皮肉几分。赫连聖闷哼一声气若游丝，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国师眼中的挣扎与纠结拧成最痛苦的悔恨，却再也没有激起她内心的一丝丝波澜。无论国师是不是手染鲜血，她如今都不在乎了。因为，无论他再怎么弥补，也无法磨平当年的事儿在她心里重重划下的伤痕。
    那样鲜血淋漓的伤口结成的疤痕也扭曲难平，怎么会是他三言两语认认错就能抹平呢？
    琼华想，她大抵是存着报复心理的。
    她想看这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人，为了赎罪去做违背他良知的事；想看这个忧心天下苍生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亲手毁了大夏与苗疆之间诡异的平衡；想看他亲手推他最最在乎的黎明百姓入水深火热之中……想让他背负更多他承受不住的愧疚与自责……她就是如此的想着，想让他难过。
    言尽至此，她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反正赫连聖想要的一切除非有奇迹发生都不可能得到了，她还是跟道士一起回去好了。这个鬼地方，他们也不想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