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即使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大管家，也是拥有天眼有点脑子的大管家。这种情况下，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赤练——如今远山道观，有能力有理由这么做的，只有他。
    他也知道他偏向金鹰引起了公愤，可他有什么办法？金鹰是远山道观的百年浩劫，若不好好引起向善，势必是会毁了远山道观的啊！
    什么，你说杀了一了百了？
    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上界祖师飞升前将金鹰托付给他，再三交代杀不得纵不得，要好生引他向善。当时他就问了这么一句，得到的却是近乎禅语般的回答。
    “何为生，何为死？”
    这个问题清修久久不能回答，甚至到现在，都答不上来。
    何为生，何为死？杀了金鹰难道他就不是远山的劫难了吗？杀了金鹰，他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有一个地方，叫做阴曹地府。有一类除了活过来无所不能的人，叫做死人。
    “祖师到我们木系来，有何贵干？”
    扫地的青衣道士唤醒了陷入沉思不能自拔的祖师，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落叶灰尘扫在祖师脚下，一副要把远山大管家扫地出门的样子。
    “不可无理！”虚缘这么呵斥，却是没有请祖师进来的意思，“您是来给知清送功法的吧，交给弟子就好。”
    “……”
    “不是？”
    “我是想问问，有没有见到金鹰。”
    虚缘没有回话，只是笑的让祖师心里发虚。
    许久，虚缘转身回屋，“我与师兄这就准备下山了，没什么事儿的话，祖师请回。”
    “虚缘虚念！”祖师提高分贝有些急，“此事事关重大，我如今与你们不好解释……告诉我金鹰如今在哪儿？我可以原谅你们年轻气盛做错事。”
    原谅他们年轻气盛做错事？虚念就呵呵了，“无可奉告。”
    “是不是在后山悬洞？”
    “我问你们他是不是被赤练带去了后山悬洞？”
    “祖师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胡乱冤枉人才好。”赤练无辜摊手，表示这事儿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没有证据就是清白人这个道理，想必祖师要比他们理解的深刻。
    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明白了这点的祖师转身去了金童子的院落——悬洞什么的他降不住，不过金童子倒是可以。
    眼看着祖师火急火燎的走了，赤练在半空中幻化出蛇尾道，“上来，我们走。响尾蛇传出消息了，国师抓了赫连聖在渭水河边，正要杀了他给焚——给琼华报仇。”
    原本他收拾完了金鹰回来以为俩人已经决定要走了的，可没想到他们两个围在灵力尽失的知清身边嘘寒问暖的，就是不愿意站起来走人。虚缘倒还好，没说不下山的话。虚念就不行了，拉着知清左看右看愧疚的不行，当下就要反悔留在山上。
    赤练怎么会同意呢！为了让俩人下定走的决心，他都拉低身份去跟响尾蛇讨要讯息了。
    这个亏一定要在虚念身上讨回来……
    夏夏遥看花情扶起赫连聖，心里却如一团乱麻。
    赫连聖必须死，死在谁手里她倒是不在乎。只是，她为什么要答应花情让花情动手呢？国师直接杀了他的话，她难道不是应该更高兴吗？
    她看得出花情眼里因爱滋生的恨，联系到花情异域风情的脸，夏夏很容易得出花情就是前巫蛊圣女莲情的事实。
    莲情死了，腹中怀着孩子。而她生前唯一仰慕过的男人，是赫连聖。
    她不是不想国师手上沾染鲜血，也不是不想看两国交战民不聊生。而是为了成全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内心深处最大的恨意——她只是，想赫连聖死的更痛苦一点。
    夏夏为自己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愿意承认她内心想的是——若花情动手这事儿就跟大夏没什么关系。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琼华。只是她不自觉，不自知，不自认。
    不，她不要做琼华。她是夏夏，不是大夏公主！
    掌心刺痛抬起手来，夏夏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红色，就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她已经不是当初连保护自己都不能的小鬼了。
    “……夏夏。”
    是道士？
    不，道士不会回来了。他已经完成了祖师交代的使命，没有理由再回来了。
    可即使知道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
    道士逆光从一条红白交缠的蟒蛇身上下来，脚踩虚空衣袂飘飘……
    尖锐的指甲不知何时收回指缝，夏夏茫然的看着那个冷清的道士往这边走目光终于渐渐聚焦，琉璃般的眼珠子也染上了动人的颜色，“道士？”
    “嗯。”虚缘抬起夏夏的手抹去血渍，眉眼闪过不自觉的心疼，“饿吗？”
    “饿，都快饿死了。”夏夏瘪嘴，揪住道士的衣袍不知怎么就落下眼泪，“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道士正五味杂陈，那边小鬼却是直接探手入怀拎出一只烧鸡唔歪唔歪的啃，“你不回来，我就再也吃不到这些了。”
    消灭了一只烧鸡满足的咂咂嘴，夏夏很自觉的伸手等着道士擦。见道士神色莫名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慌忙抓住道士衣袖，“你你你，夏夏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能吃你给的东西的。”
    “夏夏发誓没准备骗你的。啊呸，我没骗过你！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道士盯着袖子上的油渍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任命的拿了青色绣着竹子的手帕帮她收拾干净，罢了罢了，谁叫她是焚天珠呢？谁叫她关系着天下安危呢？他这可不是见小鬼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绝对是为了天下大义！
    “没怪你，只是没想到罢了。”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夏夏还想吃水晶鸭掌。”
    道士拿手帕的爪子一顿，额角迅速划过几道黑线，“回去给你。”
    小鬼一听高兴不已，当下忘了国师忘了赫连聖飞身上去给了道士一个熊报，“道士，你真好，真的。”
    “……嗯。楚怀瑾怎么样了？”
    “他啊，他自从跟我吃住都在一起，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道士额角突突直跳，“他跟你吃住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