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想这么快说的，只怪这小鬼嘴忒快，”神荼袖中滚落两颗核桃大小九孔玲珑翡翠球，似不经意一样叹息，“罢了，看在你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玉镯儿，你听着。你辛辛苦苦寻觅的人，心中装着的是他亲哥哥。”
    “……啊？”
    最先惊讶的不是当事人，而是最快的某只。她以为两人相爱分开多年已经是可歌可泣催人泪下了，怎么事到如今还蹦出个兄弟相爱断袖情深来了！
    “你，错嫁了执迷不悟的狐影。这便是事实了。”
    神荼见玉镯儿落魄神色，唇角不自觉微弯。一只手叮叮咣咣让那玲珑翡翠球发出悦耳的玉声，另一只手则托了拓印契约的石碑，“来吧，摁上你的手印，然后，就可以去复仇了。”
    玉镯儿恍恍惚惚抬起头，“他在哪儿？”
    “……天庭。”
    “好，我签。”
    玉镯儿缓缓抬手，摁在那冥文漫漫的石碑上。右下角的石质，深深凹了进去。震出的石沫儿，扑簌簌落了下来。她以为，他只是护亲心切，却不曾料到，她竟从一开始，便嫁错了人……
    “人都走远了，还愣着做什么？”
    神荼收起拓印的石碑，笑的像是一只老狐狸。他拍了拍夏夏肩膀，啧啧出声，“能这么顺利拿到，多亏你好言提醒。本来我还在想怎么说出这件事的，没想到，却是你帮了我。你还真是个幸运物呐。”
    夏夏唇角一抽，“呵呵。”
    “哎，一想到之后将要发生的人间惨剧，我就……”
    神荼一脸悲痛欲言又止，很明显在等夏夏疑问的样子。既然如此，夏夏也就从善如流翻了个白眼，“就怎样？”
    “我就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夏夏面无表情眼缝半遮，有一瞬间真的不想理这个家伙！
    “我知道你还是很想见那个人，不如这样吧，你陪我去看这出人间惨案，我可以考虑一样让你远远观望一下那人的衣角。怎么样？很公平吧？”
    “……呵呵。”
    “好吧，看来你也是不想死。这就对了嘛，天尊什么的，就是个损人利己的坏家伙。这一点你还是要冷静清醒认识到的。我威胁到他的位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烧了你。届时我不过是少点戾气，而你，却是直接丧命万劫不复。你考虑清楚，还是跟我混吧。”
    夏夏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天尊肯定选择杀她，可换了谁都会这么选的吧？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毫不相干甚至原本就没有生命的物什，就算牺牲了，也没什么关系的。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只一想到那人要她死，胸口就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然而窒息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她回过神来，瞧见神荼尚且饶有兴趣盯着她的样子，耸了耸肩道，“大人，我不一开始就表示倒戈相向的决心了嘛，我发誓以后唯您马首是瞻，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大概是被她一脸狗腿的样儿吓到，神荼愣了一会儿，赞扬的点点头，“……嗯，很好！”
    然后，他就面无表情带夏夏回地府了……
    事实证明大魔头并没有觉得他没带回水琉璃有什么不对，翘着二郎腿坐在高位上抖脚尖。目光还时不时从正在认真帮忙找生死簿的夏夏身上扫过。每每这样，夏夏就像是被什么蛰伏在暗处的凶狠动物盯上一样，毫毛直立反射抬头。
    几次三番下来，神荼勾了勾手指，“过来。”
    “……干嘛？”
    “会沏茶吗？”
    会沏茶吗？夏夏虎躯一震，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大约好像貌似……艳鬼这么对她说过。然后，她就险些被忘川边上的流沙吞噬了。若说不去，这人一定会刁难她的吧？夏夏眸色九转，最终还是迎难而上，“一点点。”
    “去吧，沏壶茶过来。”
    夏夏像是领了命的小丫鬟一样，认命的走了出去。
    神荼坐在高位上眯了眯眼，许久，轻启薄唇，“让他进来吧。”
    门口的鬼差得了命令像是得了大赦一样，赶紧点头哈腰给门口的君夜道歉，生怕再晚了些，会被这尊直接眼刀杀死。
    君夜进门，目光转了一圈。没见到夏夏，面上难看了许多。只看在如今他尚且不能称之为神荼对手的份上，做了个揖，“冥王大人。”
    “有何事？我方一回来，你便到了，想必，是很棘手很重要的事儿吧？”
    他慢悠悠从虚无的空中拿了杯香茗出来，行云流水吹了吹，放在唇边小啜，“你说吧，我这会儿，有空听你胡扯。”
    君夜脸上更难看了，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冥王大人，你回来这么久了，我那鬼肆，还不曾见琉璃身影。不知她是否被大人瞧上，是以留在了殿上。若真是如此，还望大人能在簿子上记录一下，好叫黑白无常莫要再来讨人。”
    神荼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已经是笑开了。看来这小子，还真挺痴情的。短短一日，嘴皮子上的功力便大有长进，想必是真的在乎那丫头呢。呵，也不知是随了谁，他跟君耀，可从来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呢。
    这么想着，他越发想要看这台兄弟相争的戏了。于是收了二郎腿正襟危坐，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也被搁置在了长案上。
    “哦？是吗？”他微微一笑作疑惑状，“有这等事？我怎记得，交代过他们了呀？”
    君夜眉眼微微一变，很快便收敛了，“大人所言却是不错，只那女鬼本须得投胎入畜生道。现在夺了人命格，恐怕要生出祸端来。届时这责任，可就不是我小小鬼肆承担得起的。”
    “我说了，这事儿已经交给了我。”神荼神色很危险，“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
    “你走吧，这是我的事，往后就算出了什么乱子，也算不到你小子头上。只是……”
    君夜抬眼，很明显等待下文的样子。
    “只是，你若想见那小鬼便就不巧了。”神荼捻起茶杯，“她，去沏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