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1章 水鬼的诅咒
柳暮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雪绒绒脸上突然僵硬的表情来看,一定有什么情况正在悄然发生!
过了一会儿,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就来自她身后,从她们身后的河岸传来!即便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平静的江水再次起了变化!
不也就是在这时,空气里弥漫出了一股浑浊的气味,像是腐尸的味道,又像是鲜血的气味。脑子里莫名就冒出了白桦之前说的话,但凡七月半来临,江河中的水鬼总会拉几个人陪葬的传闻!
她是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的,对此并不怀疑,尤其是在此刻,那股神秘的力量从身后悄然袭来时,她的脚就像是被镶嵌在了河滩的小石子一样,浑身僵硬得无法迈开脚步。
以往以为惊恐之时无法行走是源自于内心的恐慌,没想到这恐慌竟是来自于她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之后。
她偏眸看了看身旁雪绒绒,连转动眼眸的速度也变得格外的慢。好在雪绒绒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复杂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许。而后,雪绒绒又带动着她迈开脚步,同时回过头去,看着一排排灰白、浑身滴水的恶灵自江水中走出。
这个场景,白桦之前就曾形容,单是想想便觉恐怖,没想到此刻竟然亲眼所见,亲眼看着这数不清的水鬼游魂朝着她和雪绒绒所在的位置逼近!
“它们盯上我们了!”雪绒绒压低了声音说着,警觉的声音很快就被周遭吹来的寒风淹没,“找上您的鬼童一定也来自这片水域,他的意图引起了其他水鬼的注意!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它们已经闯入了我们的梦境,企图在梦中将我们杀死!娘娘,我们得赶快想办法才行,否则我们……”
她话未说完,就又意识到了什么。柳暮雪再次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发现在那群灰白的水鬼之中,还有一道血色的血影并未离开水面。
那是一个女鬼,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鬼。
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除了一袭血衣和黑色的长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即便如此,柳暮雪还是感觉到她的眸光格外的冷,仿佛两把锋利的刀子,可以透过黑色的发丝直逼她和雪绒绒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个红色的血灵才是主导灵。
不,应该是身着红衣的水鬼才是。
柳暮雪暂时搞不清楚游魂的分类,渐渐变得有些头疼。不过仔细一想,这其实和江湖门派没什么区别,总有什么帮主、掌门号令群雄,鬼也不例外。唯一的区别便是,如今正朝着她和雪绒绒缓缓逼近的水鬼,应该全是被水中血灵杀死的人。
思虑间,迎面吹来的寒风更冷。风势顺着江面而来,带着浓浓尸臭和血腥,就在她打算问雪绒绒该怎么做时,雪绒绒已偏眸看着她道:“娘娘,用封灵印!用#字符文封灵印!”
“在梦里会管用吗?”
柳暮雪对此很是怀疑,雪绒绒却肯定的点着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梦境里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好的是,只要我们相信它们不足为惧,它们就能被消灭。可若是我们对此恐惧,它们就会在梦中变得比现实中更加恐怖!这和黑暗幻境是一个道理!”
黑暗幻境?
那是什么东西?
柳暮雪脑子里乱糟糟的,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但雪绒绒是个很单纯的神灵,像孩子一样的性情,根本没有考虑到她的情况,就说出了不少她如今无法理解的事。
但冷静之后,柳暮雪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咬破手指,俯身在沙滩的小石子上画出一道血色的#字符文。
她警惕的抬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群朝她们逼近的水鬼,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推进的动作,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之后,她清楚的看见河滩上的#字符文冒了出来,浮现在她眼前,呈现出一种悬空透明的状态,犹如被一圈极淡的绿光包裹,像一个圆形的咒印朝着越来越近的水鬼们袭击而去!
之前见识的#字符文威力,是将游魂逼出的威力,但这一次俨然与上一次不同。像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想法一样,#字符文以一股强大且隐形的力量将水鬼的魂魄一一摧残,半点痕迹也不留!
就在她惊讶之时,雪绒绒已经开心的跳了起来,还在空中转了个圈:“成功了!娘娘的法力觉醒了!真的已经觉醒了!”
柳暮雪看了她一眼,虽然明白雪绒绒的意思,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但她此刻更担心的还是江水中出现的那个血灵。
当她再次将目光移向江面时,血灵已经消失,也没有水鬼的踪迹。隐隐约约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便回眸看去。
来的是苏泽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柳暮雪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话,雪绒绒就先一步朝着苏泽言跑了过去,抱着他的胳膊说:“主人!娘娘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嗯。”
他只留下一个淡淡的鼻音,心事重重的模样,眸光始终没有看向柳暮雪所在的位置,让柳暮雪有些困惑。
他这样的表情,可是因为这件事尚未解决,江水中的水鬼原比他们在梦境中所见还要厉害恐怖?
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柳暮雪上前一步,看着苏泽言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梦境,再次朝江州出发,看看真实的情况了?”
“嗯。”
他依旧只是简单作答,没有过多的表示,轻轻用手拂去了雪绒绒的手指,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将雪绒绒重新推回柳暮雪身旁。
这样的举动,应该是想让雪绒绒继续保护她的安全吧?
柳暮雪忍不住皱眉,看着苏泽言深沉清隽的脸,再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不过这一次的感觉消失得很快,因为没过多久雪绒绒就将她从梦中唤醒,两人依旧在朝阳宫的房间内,柳暮雪抬眸便瞧见白桦正靠着门外的廊柱喝酒,欣赏着清晖岛的秋日之景。
“娘娘?”
被雪绒绒的声音唤得回神,柳暮雪转动眼眸想了想,问她:“如果我们离开这里,白桦一定会随行,是吗?”
雪绒绒点点头:“其实有他也不坏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娘娘想和主人单独相处……”说完这话,雪绒绒便可爱一笑,亮丽的眼眸盯着她问,“若是怕旁人打扰,直接跟他说明,说不定他就不会跟去了。”
什么话?
她像是已经有想到那么长久的人吗?
可即便如此,白皙的脸颊还是不知不觉泛起了红晕,柳暮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每每想起苏泽言整个人都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她暗自叹了口气,摇头屏去脑中杂念,起身下榻,毫不犹豫的穿上了搁在木榻上的绣鞋:“走吧,时间紧迫,让白桦用奇门遁甲术带我们去,说不定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可是主人……”
“你不是说他身边有一个天星帮忙吗?”她知道雪绒绒想问什么,不假思索的答,“既然有高人相助,他一定有办法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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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前往江州之前,柳暮雪将两个梦境的内容告诉了白桦,白桦听后并没有阻止她在七月半这天离开,反而保证一种学习的心态,很想参与其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从话语间可以感觉到白桦已经有意图按照苏泽言的说法将寂镇白家分派,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而苏泽言本人就是一个谜团,说不定心里早已有许许多多的计划正在进行。但柳暮雪只想解决眼下这件事,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她就能摆脱噩梦,稍微冷静一下,仔细思考如何面对如今的局面。
不过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即便白桦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和雪绒绒带去了江州,但江州附近的渔村十分相似,她不确定在梦中见到的是哪一座渔村,只能凭记忆去寻找。
可这个过程太复杂,走过了一座座渔村,看到的场景越来越多,记忆就会变得混乱,甚至记不清最初记忆中梦中渔村的模样,越来越没有寻找的方向。
陪她走在街道上的雪绒绒也愁着脸说:“娘娘,这种事得凭直觉。您的直觉吗?”
这丫头,难道是在嘲笑她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吗?
伸手掐了掐雪绒绒的脸颊,柳暮雪倒没有生气,反而认真思考直觉这个问题。照之前苏泽言和白桦的说法,直觉也不仅仅只是直觉,还有感官的说法。配合着气息和环境去分辨,就能寻到恶灵出没的地点。
她很想尝试一次,努力去分辨周遭传来的气息。
这时江州的天气不算冷,但空气有些湿润。只要仔细去分辨,甚至可以察觉到周围弥漫的水汽,这就是沿江渔村的感觉。
而后,她又嗅到了淡淡的鱼腥味,只要刻意去注意,鱼腥味就会在鼻尖变浓。
过了一会儿,她又嗅到了青草的气息,可这些气味中并没有一种是属于厉鬼游魂的。
深深吸了口气,柳暮雪站在原地不动,打算再试一次。不过,这一切没有等到她继续尝试,白桦就从袖中掏出一张试鬼符临空抛出,朝着四个不同的方位水鬼有可能出没的地方。
“真是!都说了要娘娘自己觉醒,你帮什么忙啊?”
雪绒绒有些不高兴,拉着柳暮雪就走。看着她领着她穿过之前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小巷,柳暮雪这才意识到雪绒绒是知道水鬼出没的地方的,之前一直不说,并不是无法察觉到这件事,只是想让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水鬼所在的地点。
哎,真是,何苦让她辛苦一场呢?直接带她去不就好了吗?
此时时间尚早,虽然不及夏日阳光普照,但天空传来的光线仍是清亮。
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冷,和梦中一样带着血腥味和阴冷。雪绒绒不带领着他们找到了梦中的江河,还带她走向了一开始在梦中见到的渔村小屋。
这一次,柳暮雪真的察觉到了死气,或许也有视觉上带来的原因。
在她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她清楚的意识到这间出现在她梦中的小屋已经许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蜘蛛网,屋子里的桌椅沦为朽木,早已被湿润的地径侵蚀纹路,变得残缺不堪。
就在她准备详细检查一番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们是什么人?”
当柳暮雪诧异回过头时,她看见一位裹着头巾的村妇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她和雪绒绒,指着身后的江水道:“那人是不是你们的朋友?快叫他回来!别让他到江边去!”
这么说,这江水果然是有问题的。
可在柳暮雪退出屋子时,她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再去寻白桦的位置,发现除了白桦之外,苏泽言也出现在了江边。而站在她身旁的村妇则拍着大腿,哀伤道:“造孽啊!这江里一年到头淹死多少人,前年把老李的命搭进去,去年把老李家唯一一根独苗的命也搭了进去,好歹还留下老李的媳妇,你说改嫁不就得了?偏偏想不开,去年七月半一头扎了进去,跟着丈夫、儿子一块儿死在了这水里,连尸体都没捞上来!”
柳暮雪这时算是听明白了,连忙问村妇:“您的意思是,住在这里的一家三口,父子先后死在了江中,去年七月半,孩子的母亲也跳河自杀了?”
“是!除了他们,这片地方也没人住了。我要不是看着你们衣着光鲜的走进来,还真不敢一个人来这鬼地方!”说着,村妇便又朝着岸边招手,“诶!那边的两位公子,你们快回来!那江水靠近不得的!”
“大娘,您就别管他们了。”柳暮雪无奈摇头叹气,“那位穿白衣服的公子是寂镇白家出来的驱魔人,身上是有些驱魔本事的。旁边那位身着绿衣的贵公子看着跟个书生似的,厉鬼却不敢近他的身。我们来这里,就是因为受到了感应,才来驱魔的。”
“感应?”
那村妇不敢相信的看她,柳暮雪忙指着身后的小屋说:“就是住在这里的孩子,是他给我托的梦。”
“原来如此!”村妇闻言,恍然大悟,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奇了啊,这老李家没什么富贵家的亲戚,怎么小娃会给你托梦呢?”
“我也不知道……”
柳暮雪有些为难的看向雪绒绒,希望她帮忙做个解释。好在雪绒绒明白她眼神传达的意思,连忙在这时说:“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就在江州,回去的时候估摸着跟一些游魂厉鬼有过接触,那鬼童就来找咱们娘娘求救了。”
村妇一听“娘娘”这样的字眼,险些没跪下,柳暮雪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连忙伸手扶住了村妇的胳膊:“别听这丫头乱讲,我就是个江湖人,没什么富贵家的虚名。”
“怎么没虚名啊?就算是在烟云十三国,您也是公主的身份,只是没有住在宫里罢了。不过以后也不会稀罕,唔……”
雪绒绒越说越可怕,柳暮雪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还好村妇误以为他们是微服私访,连忙客气的一点头:“既是如此,几位不妨随老妇去家中坐坐,老妇同您们说说这里的情况,如何?”
闻言,柳暮雪有些犹豫,如果是因为雪绒绒透露了她云国公主的身份,村妇才招待他们的,那么接下来必定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尽管她有功夫在身,白桦也不是怕事的人,但她的公主身份是云国给封的,她和父亲都没有在意和承认这件事,唯一担心的便是苏泽言的身份暴露。他可是翼彩国鼎鼎大名的苏贤王啊,若是被下毒绑架什么的,怎么好?
也是那么犹豫的片刻,村妇想到了什么,跪在了柳暮雪身旁,长长叹了口气说:“还请姑娘看在江州的黎民百姓深受其害的份上,帮帮忙吧!”
原来,村妇只是想请她帮忙驱魔。
可一听这话,柳暮雪反而不懂。
她扶起妇人,眼眸一转,看向白桦和苏泽言所在的方向,见两人已经走回,便远远看着白桦问:“这里的情况,白家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吗?”
听妇人的说法,这里可不像是只死过三个人的样子,走近后的白桦也是摇头:“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我是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淹死了这么多人!”
“您看见啦?”不待柳暮雪发问,村妇已经激动的问白桦,“您看见江水中的尸体啦?”
“不,并不是看到。”白桦摇头同村妇解释,“大娘,我是个驱魔人,能够感应到周围存在的死气。那江水面上漂浮着的死气已经不止一人,所以我便推测江底还有许多。只是不明白这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还没有人上寂镇白家求助,可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村妇摇摇头:“不是威胁,是诅咒!咱们回去说!一定要回去才能说!”
从她紧张的表情上,柳暮雪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跟上村妇的脚步离开。
不是她害怕,而是妇人的脚步极快,恨不得立即离开这地方。
走着走着便听身旁雪绒绒呢喃了一句:“在逗留下去,恐怕今晚回不去了。”
是啊,如果继续调查这件事,天黑之前不见得就能赶回朝阳宫,七月半待在外面实在危险。不过妇人有事相求,总不能抛下不管。柳暮雪想要征求白桦的意见,回眸时却发现苏泽言缓缓跟在她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侧脸。
明明是那样简单到毫无杂念的眼神,却有着足以看穿她所有心事的眸光。
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出,便将目光转向了白桦,轻声追问:“今晚若是回不了朝阳宫,会有许多麻烦吗?”
闻言,白桦眉头一皱:“黄昏之后,七月半这天我也是极少在外逗留的。非要考虑这情况,实在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看来,白桦也是有顾虑的,柳暮雪只好将希望放在苏泽言和雪绒绒身上。
当她再次将目光转向苏泽言时,她看见他微微一笑,极淡的笑容挂在嘴角,那样神色不明的表情依旧怀揣着心事,让柳暮雪恨不得立即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此的苦恼。
后来到了村妇家中,关上房门,妇人的丈夫、孩子们都在,她先请柳暮雪等人入座,再同丈夫说了几句。即便声音压低极小,但柳暮雪还是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大致在说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来此的目的。
不过即便如此,妇人和其丈夫还是犹豫了许久,才让几个孩子回了内屋,两人沏茶倒水,陪着柳暮雪等人一同入座,压低了声音说起有关水鬼诅咒的事。
“江州现在的情况大不如前,我们小的时候还听老人家说这里曾经的繁华,但如今的情况却一年不如一年。外界总说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搬走,是因为当渔民没有出路,实际上,却是同那片受到诅咒的江水有关。”
说到此处,渔民就顿了顿,村妇便接着她丈夫的话继续说下去:“也不是整片江水都受到了诅咒,只是你们方才去的那地方而已。说是一片死水,水里连条鱼都没有,实际上那里的鱼生得肥硕,肉质极好,可吃过那鱼的人却……”
两人越说越模糊,柳暮雪自然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追问了几句后,村妇终于忍不住告知了实情:“是我六岁的时候,瞧见村里的壮汉们把一个女人五花大绑的扔进了江里,那女人身上还捆着一块大石头,说是不忠,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所以被浸猪笼了。”
这样的陋习柳暮雪也有听闻,也意识到这样死去的女子怨气极大,可关键不在于那女子是如何死在水中的,而是她的死因和她死后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