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3章 离开的假象
听了这话,袁如梦已经开始猛打寒颤,不过细数尸体的数量,仍是不对。再想死者死亡的地方应有尸体出现,柳暮雪便看着他们拍拍手问:“好了,现在你们该说说当年究竟是在哪里杀的人了。”
对于这件事,韩无情已经没什么好隐瞒,柳暮雪问及,他便如实回答:“赵诚死在我手中,就在内堂,那晚我只杀了他一人。”
“因为他受到迷惑,趋于疯狂?”
面对她再次的提问,韩无情无奈点头:“是。和赵婉怡有关的事,他都像发了疯似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后来死在我们手上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情绪更加无法控制,红着眼睛说要诅咒我们,我便……”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柳暮雪心中已是了然,再看向袁如梦和吕展乔两人,袁如梦神色立即一顿,吞吞吐吐道:“当时场面那么乱,不止赵诚变得奇怪,他的妻妾也不怎么正常,我和展乔当时也在内堂,就……”
“就杀了赵诚的妻妾和孩子?”
“哪能啊,当时还有打手呢!金旸和凨天齐不也出手了吗?”袁如梦想要辩解,但对于十年前的状况也不怎么说得清,只看着金旸和凨天齐两人道,“要说杀人,只怕他们两个杀的总比我们多吧。”
“戾气和怨气这件事可不是凭杀了多少人来决定。”将最后一具干尸用符纸销毁后,白桦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同袁如梦等人解释,“照你们的说法,之前死的高忠义是个下马威,应天雄是微不足道。金旸和凨天齐两位掌门虽然杀了不少人,但杀的人都是赵诚手下的打手,这些人并不是引发怨气的根源。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你们三人身上。你、吕城主,韩护法,你们三人杀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赵家人。如果没有猜错,越到后面危险越大,越是难以逃脱亡灵的攻击。我们必须赶在凶灵再次出手之前将它们全部销毁收复,否则一旦金旸和凨天齐两位掌门遭遇危险,你们三人的性命,我可就保不住了!”
白桦的分析和苏泽言之前的说法几乎一致,可听了他这话之后,柳暮雪脑子里立即冒出个念头来:“你保不住,不是还有苏泽言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苏泽言有办法解决此事,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直觉。但此时苏泽言似有心事,一直抱着雪绒绒在想什么,根本不曾注意到旁人。柳暮雪也不知道雪绒绒什么时候跑回去的,只听袁如梦走到她身旁:“那位王爷抱着的是什么?”
“一个……”柳暮雪本想解释,可看到袁如梦的眼神,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便略略止住了话题,依旧对众人说,“接下来去内堂,把剩下的死尸找出来。”
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找出了可能存在的所有尸体,依旧没有发现赵诚等人尸体的下落。当众人站在大堂内,开始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会被他们注意到的地方时,方才发现,原来的内堂的房梁上搁着数不清的干尸,整个房梁几乎由骨架拼成。
看到这一幕,柳暮雪震惊了,她不知道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还会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可怕现象出现。然而就在她打算让白桦前来用符纸将这些干尸销毁时,她瞧见一道黑影缓缓的从内堂大门外走了过去。娇小的身形、墨黑的长发,亦如她之前所见赵婉怡。
没有生息的鬼魅就这样突然出现,又缓缓离开,等她回过神来时,方才意识到那并非真的赵婉怡,而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魑!
她想追上去一探究竟,但苏泽言却再次拦住了她的脚步,抱着雪绒绒对她说:“我们销毁了这么多死尸才逼得她现身,若此刻便寻找她的踪迹,她说不定会离开赵宅,屠杀此刻正在外等候的人,情况将超乎预料,变得无法控制,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这已经不是苏泽言第一次阻止她的行动,很多时候柳暮雪也猜不透他的目的,思前想后,总觉得苏泽言另有打算,便好奇的问他:“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救袁如梦他们?”
苏泽言沉默了一会儿,眸光沉静下去,脑海中渐渐打开一幅往事的画面,许多事也因此不断变得清晰。
“来这里之前有许多人问我会如何抉择,是选择救人还是放任不管。我便在想无论我是否具有决断别人生死的能力,都应该给予他们第二次生存的机会。可来到这里时你告诉我,他们死有余辜,我想明白你的感受,想知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的眸光就这样毫无杂念的直视着她,直接,简单,却令柳暮雪无法看透。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明明很简单,却猜不透他的想法,或许是她想得太复杂,这就是苏泽言的意思,他仅仅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但柳暮雪从未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作风,在她看来,凨天齐一行的确该死,可后来了解到事情真相后,又意识到还是封印附身魑最为要紧。
于是,她便将真实的想法告诉了苏泽言,看着他实话实说:“他们死还是活着,于我而言并没什么要紧。我只是相信这天下有公道,杀人者必须偿命!”
但说着,她又缓缓叹一口气道:“不过我也是个自私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自己的私心。我不希望韩无情出事,任何我认识的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有生命危险。你会帮忙的是吗?”
她恳求的看着他,连基本的交易也谈不上。
说到底,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刚刚认识一天时间,苏泽言完全有理由可以不帮她的。
但为了韩无情的性命,她不得不赌上一把。过了一会儿,便见苏泽言笑了,冲她缓缓点着头:“嗯,我会帮你。只是,再有人出事时,你真的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吗?”
柳暮雪愣了愣,虽然她和苏泽言的交谈声极小,但每次两人站在一块,身后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她知道他们在探究什么,可怎么说呢,她也不是见死不救,只是有些人的贪婪是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
思虑间,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思绪。
站在内堂门口的柳暮雪和苏泽言看见一拨拨的江湖人士冲进来,而私宅上的天空就像撕裂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有清晨微薄的光影洒落。
仿佛诅咒已经解开,七大门派的门人从证明闯了进来,纷纷与各自门派的掌门汇合,一时间场面混乱,柳暮雪还未来得及分清状况,就看见袁如梦和吕展乔两人随着门人走了。
留下来的只有韩无情和凨天齐两人,金旸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白桦见此,不禁踱到柳暮雪身旁笑笑:“看来他们是以为诅咒之力已经解除,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离开。”
是啊,柳暮雪记得他曾经说过,一旦游魂被引了出去,情况将变得更加不堪设想,他们怎么就这么离开了呢?难道,他们以为离开这里,就可以保命?
思虑不解时,苏泽言清润的声音已在耳边飘然传来:“不,这只是个假象,是他们永远逃不出的噩梦。来得快,去得快,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他们根本不曾逃出这个牢笼!”
苏泽言说的不是假话,跟随门人悄然离开的金旸此刻正行走在江州荒凉的街道上。昨晚还十分热闹的街道,如今变得空无一人,就连天空透露下的阳光也是如此微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船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
他急切的说着,耳畔只有清冷的风吹过。走着走着就听不见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周遭是悄无声息的寂静。
金旸回头一看,街道上没有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存在!那些前来私宅迎接他的门人似乎从未出现过,或者,他们就这样凭空出现后,又离奇消失了……
踉跄向后退了一步,金旸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有些迷糊,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完全弄不清状况。回过神之后便发了疯似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恨不得能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他来到了江边,看不到一艘停靠的船舫,后来想到苏泽言所说船舫都是赵权管家安排的,一时便也明白不可能有船只在这里等着他离开。无奈之下,金旸只好四处搜寻马匹。但江州城太静了,安静得像一座死城。他走过街道上每一户人家,警惕的打量每一扇窗户,仿佛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但总有一双双无法发现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如此诡异的感觉非常可怕,明明什么都没有出现,金旸却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功夫不错,见的市面也不少,从未吓成这样,奔跑时几乎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连基本的防身武艺都无法使出,只能盲目的在街道上四处乱窜。可跑了许久,他却觉着一直在原地打转,整个江州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连来时的小巷也找不到,只能靠着一处民居的灰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天边的乌云像索命的冤魂一般朝着头顶渐渐压近,金旸警惕抬眸,那片乌云仿佛汇成了一张张鬼脸,冷笑对金旸拉开了嘴角。
金旸睁了睁眼,显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眨眨眼之后,他突然瞧见一抹黑色的发丝从眼前飘了过去,好似早已死去多年的赵婉怡再一次复活,冤魂索命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踉跄的退后一步,后背抵上墙壁,早已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街角有无数黑影浮现,每一张都是熟悉的赵家人面孔,一重一重的朝他逼近!
砰的一声,金旸的尸体掉了下来,尚且留在私宅中的柳暮雪等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见金旸瞠目结舌的尸首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内堂前的空地上!
他肢体扭曲,四肢关节被扭成了怪异的形状,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离开的金旸就死在了他们眼前!
“你说得没错!冤魂来索命了!真的来索命了!一切都是假象!全都是假象!”
凨天齐惶恐的大叫,韩无情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
谁都没有想到,因为怕死没有离开的凨天齐反而保住了性命,而大胆离开的金旸却在不到片刻的时间内突然离奇死亡,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看到这一幕,柳暮雪无奈叹气。虽然早就料到下一个丧命的人会是金旸,却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快就死在了眼前。看来苏泽言说的是对的,凨天齐说的也是对的,这就是一个假象,金旸根本没有真的离开死在,袁如梦和吕展乔想必也是如此!再想之前的推测,金旸死后,下一个便是凨天齐,之后便是袁如梦和吕展乔。
转身看着凨天齐,他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不过情况越是混乱,越是应该冷静才是。
柳暮雪想了想,便好奇的看着苏泽言问:“你是怎么发现这是个假象的?”
“因为场面很乱,出现的门人都在喊门主、掌门,很快就将金旸等人护送出去,却没有人问及高忠义和应天雄的情况。”说到此处,苏泽言蹙起了眉头,陷入思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整晚的时间被困在这里,跟随的门人却没有任何一人问及私宅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将他们接了出去。可见,这就是一个假象,在金旸他们恐惧死亡之时出现的假象。一旦他们中计,绝无幸存之可能。倒是我们之前太过多虑,白担心了一场。”
“怎么,还有你们担心的事?”
白桦好奇一问,柳暮雪就说不出话了。之前担心,是因为难以抉择,不知该不该救他们。但如今看来,金旸等人中计也是他们没有防备,急着想要离开,根本不在意如何消除十年前的冤孽。即使如此,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只是此刻凨天齐正跟着他们,她实在担心下一次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她又会陷入一次无法抉择的矛盾。
而此刻,韩无情也紧张问道:“难道就没有找到他们的可能?袁如梦和吕展乔也注定会像金旸这样离奇死亡?”
苏泽言和白桦相视一眼,两人皆是点头,不过这次的情况是由白桦做解释的:“鬼的怨气会形成一道无法往复的空间,就如同之前遭遇的鬼打墙情况。其实我们可以离开,至少柳姑娘方才已经成功,再借助我的驱魔符咒,真的离开此地并不难。但你们已经被困在此处一晚,身上即便没有明显的鬼印记也已经沾染了不少鬼气,离开了这里也有遭厉鬼暗杀追踪的可能。而此刻被怨气所困的袁如梦和吕展乔两人,想必也以为已经成功离开私宅,殊不知那只是厉鬼怨气营造的一种假象。这种假象会让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厉鬼所杀,而我们无法解除这里的怨气,就永远无法救出他们。”
“没办法解除?找到他们的尸体摧毁也不行?”
韩无情再一次的追问,令白桦同样陷入了沉思。他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摧毁尸体是驱魔最为简单的方式。通常我们遇到一个冤魂作孽,只要找到这冤魂的尸首加以超度就可平息冤魂怨气令它安然轮回转世。但这里的情况不同,先不说赵诚等人的尸体尚未发现,还有一个魑难以对付。我可以试试作法驱魔,但我不敢保证此法一定成功。”
“若我出手相助呢?”苏泽言缓缓轻抚着怀中雪绒绒软绵绵的肌肤,淡然看着白桦道,“若我出手相助,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写出多少驱魔符纸?”
白桦一愣,有些不明白苏泽言的意思。一来是不清楚苏泽言的实力,即便他已经表现出一些独特的观察力。二来是这驱魔单靠驱魔符纸是不够的,他想到的情况远比这负责。但苏泽言却在这时格外认真的看着他复而追问:“寂镇白家手中的驱魔书,我知道是谁传给白寂的,也知白寂为何选择了白长清执掌寂镇。但对于驱魔书的运用和你身上佩带辟邪珠的运用,你可清楚?”
白桦茫然,先不说白寂祖师爷已经过世多年,单是苏泽言如何知晓这些事的便已令他起疑。但这些事总不可能是柳暮雪告诉他的,毕竟柳暮雪对驱魔的事完全不敢兴趣,说不定小时候对她说过的话,她早就已经忘了。
而苏泽言依旧理智镇定的看着他,直言不讳的相告:“你身上的辟邪珠普天之下只有三颗,彻底释放能量后百鬼勿近,别说驱魔,对付妖魔也是轻而易举。但这样彻底释放能量的机会只有一次,平日里带着能保平安、令寻常游魂不敢侵扰,也是难得一见的世间珍宝。而你手中驱魔书中记载符咒、法术皆有佛法和五行法演变而出,写这本书的奇女子从不超度驱魔,擅用的是封印和定形之法,你学过这本书上的驱魔术,应该知道它与寂镇白家传下来的驱魔道术有着完全不同的手法,能达到出其不意的封印效果。但你能力有限,对此法也未曾熟悉掌握,想必对此法的悟性仍需五十年才能达到顶峰。”
五十年?
岂不是到他七十岁的时候?
虽然寂镇白家的世家弟子依旧在习练琦年华功,但七十年才能达到驱魔的顶峰,已经和他爷爷白长清是一个年纪。
但对于辟邪珠和驱魔书的说法,苏泽言却是全对,白桦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柳暮雪也颇为好奇的看着他伸出了右手,有些感兴趣的笑道:“把你的驱魔书给我看看呢?我记得进入这间宅子时,你就是运用了上面的法咒才进来的。”
“是,还配合了鸡血……”
“鸡血?”一听这话,苏泽言甚是无奈,“以后别在用这样奇怪的方法,用鸡血不如用自己的鲜血更具作用。”
说完这话,苏泽言便划破手指,用的是自己的指甲,看起来并不锋利,却轻而易举的用大拇指将中指划破,肌肤上露出一道血痕,随即在内堂的门板上画下了一道四面封口的“#”字符文:“四面围住,极为封印,中空为破,具有困强灭弱的效力。”
白桦不明白他的意思,柳暮雪自然也不明白。只是当白桦刚将驱魔书从布袋里拿出来递给柳暮雪时,所有人都发现内堂的屋子里有一道道黑色的残魂飘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凨天齐再次惊吓的四处逃窜,但韩无情却稳稳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看着无数魂魄与他们擦肩而过后,好奇的追问苏泽言:“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该如何驱魔?”
“是,但我只会这一种方法。而这一个封印符咒需要无数力量去支持,力量的来源称之为灵,体内的灵,为灵犀之气。白桦手中白家传下来的驱魔书也是以灵气做为根源,再配合佛法驱魔。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创法之人不死,此类法术并可延续下去,白家驱魔借助的一直是创法人的灵气之力,与本人无关。可若是使用此等法术者也具有一定灵气,便可增加此类法术的效果。”
说着,苏泽言便一步迈出内堂,转身对韩无情道:“可以去别的地方试试,你会发现这一封印印记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但你使出的效力一定不会有暮雪强。”
柳暮雪没料到苏泽言会在此时提到她,愣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将注意力移回手中的驱魔书中,狐疑好奇的转眸:“我怎么觉得这本书上的图文看起来这么熟悉,就连法咒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我,从来不看佛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