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正是天空中繁星最为明亮的时候。
    因为明亮，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照亮整片凄惶的战场。
    迎战妖王邹无衍的六人，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白瑾受到妖王重击，若不是有天蚕衣护体，现在的她根本不会是昏迷的状态，而是已经死了；边城在离白瑾不远处的地方，正艰难地从人形深坑中往外爬；牛魔王和袁赤被降魔金杵轰到了很远的地方，不知死活；周仁刚刚清醒不久，左臂、右臂、肩胛骨尽皆骨折，丧失了攻击能力，正靠在光芒暗淡的青龙·啸旁喘着粗气；最强的龙娇儿刚刚受了重伤，浑身浴血……
    这便是，散仙巅峰强者傲视天下的实力！
    妖王邹无衍手握金光四射的降魔金杵，在狂笑声中降落在凌乱的地面上。他一头黄绿色的长发在风中狂野飞舞，双眼中爆射的金光缓缓消褪。邹无衍纵身来到浑身浴血的龙娇儿身边，邪笑着蹲下身，伸出手捏住龙娇儿的下巴，看着龙娇儿俏美的脸庞，故作轻柔地说道：“你只要答应我，做我的妖后，我便可以放过你。”
    可龙娇儿却只是斜睨了邹无衍一眼，像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决绝地扭过头去，把布满龙鳞的左脸冲向了妖王。
    邹无衍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他的牙齿，却已经咬得咯咯作响，龙娇儿刚刚的神情，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久前在血湖中央被他杀死的那名人类女子，当时那个女人就是用这样悲哀鄙夷的目光望着自己。
    一股莫名的冲动冲上了邹无衍的头脑，让他的双眼开始发红，他站立起来，身体像是抽搐了一般抖动着，并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降魔金杵。
    降魔金杵再次如同太阳般，放散出刺目的金色光芒。浓郁的灵力波动径直向前，锁在地面上受伤的龙娇儿身上。下一秒，那饱含了妖王之力的降魔金杵，便会落在龙娇儿的身上。
    龙娇儿虽然不愿就这样死在邹无衍的手下，却奈何不了身体的痛楚，经脉受损，只要一提聚灵力，便会引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再见了，边城，再见了，这个我还留恋着的世界。
    就在龙娇儿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降魔金杵带着风雷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湛然金光，轰然砸向龙娇儿柔软的身躯。
    可就在这时，在降魔金杵下落的必经之处，突然出现了一只闪着黑光的拳头。
    ……
    “轰——”
    澎湃的冲击波自金杵与拳头相撞的地方骤然喷发，引起了整片空间的强烈动荡，地面上的所有积雪在这一瞬间尽皆消失，而周围高耸的山峰，只要是被这股灵力波动冲击而过的，都会发出一声不甘的呻吟，而后迅速崩塌。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中，邹无衍只觉得从降魔金杵上骤然传来一阵不可阻挡的沛然巨力，而后整个人便被带得连连退后，几乎不能站稳。有生以来头一次，邹无衍体内的灵力被打乱，在经脉中汹涌乱窜。
    是谁，究竟是谁为龙娇儿挡下了这一击？
    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龙娇儿疑惑地睁开眼睛，便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碎石横飞，灵力乱流之中，一名相貌英伟的男子单膝跪倒在地，眼神里透露着无比的坚定，他的衣衫破碎，额头上更是被打破，流出了不少殷红的血液。他的右拳高高举起，上面的黑光早已消弭无踪，反而露出了血肉粘连的森森白骨，男子的整条手臂，上面所有比钢铁还要坚硬三分的血肉尽皆崩裂，喷溅而出的血液染红了男子的半边脸。
    “边城！”
    龙娇儿惊呼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边城竟然清醒过来，为她挡下了取她性命的这一击。
    “娇儿……”边城强忍疼痛，扭过头来，脖子发出一连串的骨骼摩擦声，他强行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尽皆被鲜血浸透。边城的目光有些涣散，整个人已经完全透支。
    ……
    边城被邹无衍那一杵砸得结实，直接被砸入了地面。要是普通的修士，脑袋早就保不住了。幸好边城的体魄力量不是一般的变态，只是被这一下砸昏了过去。等他醒来之后，便感到全身无一处不痛，一摸头顶，便是满手的鲜血。
    强忍着疼痛，边城爬出人形大坑，正巧望见邹无衍跃进那道令人心摄的鸿沟之中。
    不管那鸿沟里面的人是谁，邹无衍肯定是要下杀手的。想到这里，边城提聚起全身残存无几的灵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道鸿沟，正巧看见邹无衍准备行凶。
    心急之下，边城竟然强行透支了潜力，勉强施展出一记力之破，为龙娇儿拦下了这夺命的一杵。
    ……
    看着目光有些涣散，右臂更是不堪入目的边城，龙娇儿的心中，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痛，她不顾一切地在鸿沟里爬行，淡蓝色的眼眸里，不知不觉地流出了伤心的泪水。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边城曾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边城，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么？”
    “在我看来，心动，就是喜欢；而心痛，才是爱。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一个人，在他离开的时候你觉得无比心痛，整个世界都黑暗了起来，那么，可以就可以肯定，你爱上他了。”
    ……
    当邹无衍看清了面前单膝跪地的男子是边城时，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钦佩，冷笑道：“人类，我邹无衍在西牛贺州上纵横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顽强的人。既然你这么抗揍，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极限是什么！”
    语罢，邹无衍身躯微震，熊熊的金色光焰在他的全身上下轰然涌起，他死死地盯着目光有些涣散的边城，轻轻地扯了扯一头黄绿色的乱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大响过后，边城整个人，便被邹无衍用降魔金杵抡上了天空。
    龙娇儿泪流满面地爬到邹无衍的脚下，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邹无衍的右脚，泣不成声，“你只要放过他，我，我便随你处置。”
    邹无衍的嘴角微微抽搐，瞳孔睁得老大，“我不放过他，你不是也要随我处置么？”
    “滚！”邹无衍神色一冷，一脚将龙娇儿踹飞，摇了摇脖子，扬起的目光里透着兴奋，死死地盯着黑夜中那个血肉模糊的小点。
    “好玩，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