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
    金兆旭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露出抹惊讶，因为他从来没听一叹说过“当人”这两个字。
    他与他相识的时间虽然长，但是一叹是一个从不会让任何一只鬼触及到他心底的鬼，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金兆旭还是很明白一点，当所有鬼都趋之若鹜的想要复活，想要当人的时候，只有他，一叹，对当人这件事情，从来不屑一顾，并且从不参与。
    他是真的不想成为人。
    不过难得一叹问一次，金兆旭当然不忍心不回答他。
    仔细想了想，“当人嘛……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是特别的奇怪。受伤了会痛，与陌生人相处久了，会产生感情，就算是两个仇敌见了面，都会虚伪的装着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讲到这一点，金兆旭嘴角露出抹不屑的嗤笑。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拇指和其他手指正轻轻捻着，好像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而那动作，就像此时他正握着手术刀。
    浅色眸中闪过贪婪之色，抬眸，望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嘴角怪异的勾起抹让人发凉的笑。
    “而且……”，他缓缓发声，“特别蠢！”
    “明知道我要杀他，却为了什么所谓的狗屁兄弟之情，眼睛看着我让我杀了他。
    死后，就算知道是我杀了他，可为了麻痹自己，竟然把他自己想象成了我，想象成我这种麻木的没有人性的家伙。
    呵呵，你说人，蠢不蠢？”
    他嘴角含着笑，想起杀死金兆伦的那日，当他手里冰凉的手术刀划破金兆伦喉咙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金兆伦同他同样的聪明，不得不说，这对双胞胎兄弟，有时候真的会心有灵犀，当年他想杀死他的时候，他竟然之前有察觉，没有完全喝完他给他的那杯下了安眠药的水。
    那一晚，他明明知道他要杀死他，他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可他竟然睁着眼睛，眼睛里面还含着泪水，看着他。
    好像在跟他说：他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不相信他会杀了他。
    呵，愚蠢的兄弟啊，我可是刚刚亲手杀了我们的父母呢！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可是个怪物呢！
    没有感情的怪物。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当人？”，一叹看着眼前人，目光特别真诚认真，像是真的在寻求不懂。
    金兆旭收回眸中的血腥，勾起唇角，脸上在露出的，依旧是他那绅士温暖的模样，这绝对是个再完美不过的面具。
    “我的小一叹，你不懂，人类身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这11年，他享受了很多在冥界从未享受过的乐趣。
    就连虚伪的假扮着人，学着虚伪的人类跟自己讨厌的人打招呼，他都非常的乐在其中。
    真的很棒，人类之中居然还有比他眼睛更好的。
    他非常享受在这样的环境里，虚伪，光鲜艳丽的外表下藏着最肮脏黑暗的灵魂。
    仿佛看到了很多同类。
    他的目的，是在这些同类里面，做最出众的佼佼者，而他也做到了，甚至做了11年，都没有人发现。
    “甚至让你愿意成为软弱的人类？”
    一叹浅淡的目光扫过金兆旭受伤的左臂。
    人类过真的是很脆弱了，一把小小的利器就能伤到他们，甚至能够夺走他们的性命。
    并且，正如金兆旭说的，他们很愚蠢，被所谓的感情所羁绊，简直愚蠢的彻底。
    而作为鬼，就不会存在着这些问题，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有些鬼宁愿放弃强大的灵魂，而成为一个脆弱的人类呢？
    金兆旭嘴角挑笑，“小一叹，不要忘了，你之前也是人类。”
    一叹目光淡漠，“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金兆旭笑了，他抬起手，擦了下伤口，指肚沾染上鲜红的血液，伸出舌头，允吸着手指深深品尝了下。
    他砸吧着舌头，细细回味着。
    很香甜的味道，正是他所喜欢的。
    可是被香甜味道充斥着的味蕾，也不能让他因为这句话，心里腾然生气的不悦，压制下去。
    浅淡眸中藏着冰霜，眉头终究还是皱了起来，“小一叹，这样子来炫耀你的鬼龄，可不太好。”
    鬼龄这件事情，一向是一叹对金兆旭的痛处。
    他在冥界不可一世，让鬼闻风丧胆，可偏偏鬼龄却比一个看上去这么幼稚的小屁孩小，简直让他脸上挂不住面子。
    一叹扫他一眼，就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特别无辜，而所有跟他打架和吵嘴的人，都会被认为是故意找碴。
    他这副懵懂的表情，在冥界欺骗了大批女鬼的心。
    他说：“不要随便想到其他事情上去，我没有很多时间跟你争论一个事实。”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论他说不说这件事情，不论将金兆旭因为这件事情跟他斗多少次，这都是个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他，比他的鬼龄大。
    金兆旭气怒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有时一叹平平淡淡一句话，真的能够气死一个人。
    金兆旭的心情因为一叹这两句话，变得非常不好，平时他很欢迎一叹的到来，可是现在，在他心情不好，又不能把一叹做成鬼偶的情况下，他不想再见到他。
    “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到底想为了干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情赶快离开。
    一叹抬起头，眸底依旧一片空荡，“忽然，想了解当人的感觉了。”
    金兆旭诧异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当人吧？”
    一叹薄唇微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或许。”
    这两个字，险些没把金兆旭给雷死。
    金兆旭挑着眉毛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一叹眼珠转动，对上他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我不会做人的。”
    “因为那件事情？”，他问，“你还没找到她吗？”
    一叹眸光微沉，静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金兆旭笑了，五指摩擦在左臂的伤口上，血液不断在指缝间流出，他似乎丝毫不在乎，“我们的小一叹真是执着呢，连当人的感觉都忘了，却独独只记得一个她，呵，我还真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