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竭力的控制自己，苏明叶却还是因为精神与身体上的过度疲劳而在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他能坚持这么久，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
    睡着后不久，正如他所料的那样，他果然开始做起了噩梦。
    梦里面，那些他杀敌时候的细节，冲天而起的头颅或者断肢，四溅的鲜血，敌人生命结束时脸上凝固的表情全部都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虽然不是一个愚善之人，不可能别人屠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也不还手，但杀人这种事情对于他的心理还是多少会造成一些影响的，更何况他还杀了这么多人。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从前的他本以为自己很清楚，所以他才会那般劝导冯建国回头是岸，才会说冯建国和张雨柔的行为是错误的。
    可是当他也经历了类似的情况，当他眼睁睁看着白心莲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总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张雨柔和冯建国失去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时的那种感受。
    他终于能够真正理解这两个人了，因为他自己也做出了和他们相同的选择，甚至他的所作所为比他们还要过分很多倍。
    他也终于明白，活在这世上不是说自己安安分分，不做坏事还经常做好事就能有好报，就能平安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颗善良的心，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是吗？你犯下的罪行，可要比你杀死的任何一个人严重不知道多少倍，你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你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
    心魔的声音再度响起，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不能够一次性的成功蛊惑苏明叶，它也要竭尽全力用言语干扰苏明叶的心境，只要它在合适的时机一直这么做，总有一天苏明叶一定会崩溃。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我也的确该死，我的确罪大恶极，可是那有怎么样？我否认过这一切吗？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吗？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一定要保护好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些人，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只要是威胁到他们安全的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赶尽杀绝！
    我承认，我以前就是个只会空口说大话，伪善又罗嗦，喜欢说教的白痴，我说别人特别厉害，轮到自己却也和别人一样，做不到像我说得那般伟大。
    我自己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自私，所以为了保护对于我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些人，即使是伤害别人我也在所不惜！”
    苏明叶的情绪变得相当激动，开始在心底对着心魔怒吼了起来。
    他感到压抑，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即使自己杀的是坏人，可夺取了一百多号人的性命也的确是事实。
    这些人也有亲人，甚至很多也有儿有女，有完整的家庭。
    他杀了这些人，不就等于破坏了这些家庭，制造了不知多少悲剧吗？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感到无比的愧疚，无比的痛苦。
    他十分矛盾，时常感觉到脑子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争论，都竭尽全力的想要说服对方，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慢慢陷入心魔最希望看到的，可是对于他来说相当危险的境地。
    心魔越来越喜悦，越来越兴奋，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既然现在一切的形式都如同它预料的那般逐步在发展，它更应该保持冷静，慢慢进行自己的计划。
    “嘿嘿，苏明叶，你刚才这番话，你敢拿去对你的师父和其他正道之人说吗？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有理了？
    苏明叶，如果你杀了那么多人的事情被其他正道中人，甚至是异事局知道了，你觉得你会是个什么下场？我觉得啊，你百分之百会被定义为邪修，因为只有邪修才会这么残忍嗜血，冰冷无情。
    苏明叶，你好好问一问自己的心，你敢说你杀这些人的时候心里面没有一丝丝爽快？看到那些四溅的殷红鲜血，你就没有一丝丝兴奋？”
    心魔不紧不慢，按照它自己的节奏继续这样说道。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感到爽快，怎么可能感到兴奋？我又不是变态，我根本不想杀他们，我根本不想杀人，是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对心莲下手！
    如果我不杀他们，心莲和明阳还有小绿，还有我的父母，这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
    苏明叶开始慌了，明明都还算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承担责任和惩罚，可是在心魔的暗示和引诱下，他开始被慢慢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你不想杀人？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的笑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悲情？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泯灭良知，牺牲自己，将所有罪孽一肩承担，就只是为了保护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来来来，你自己看一眼，你杀这些人时候的表情，你是以为旁人眼瞎吗？”
    话音刚落，苏明叶的眼前真的就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在灵龙村他杀敌的时候，之前他是第一人称视角亲身经历的这些事，可这一次，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观看这这些画面。
    他看到了那个手握锈剑，沐浴鲜血的自己，看到了他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感到难以置信，浑身颤抖，心理防线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心境也开始剧烈的波动。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此时此刻他所看到的真的是当时的他么？当时的他真的是这样的表情吗？
    开启阴阳眼后，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里面充满了冰冷，无论是头颅冲天而起，还是断肢漫天飞舞，他始终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多看几秒之后，苏明叶看到了。
    那张麻木的脸上，竟然真的有丝丝兴奋和爽快之色，那双眸子当中也充满了渴望。
    他笑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当时居然是笑着在杀人。
    难道，他真的很享受杀人的感觉，他真的就是个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