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看着他，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心里恨死了上官羽那个家伙，居然出卖她。
    “大……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国师看着眼前的女孩，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你的性子真的野了，三天两头出走，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愿意我会跟南宫家联系”
    小月顿时急了，从床上爬起来，一噗通跪在地上，“大人，小月知道错了。”
    国师看着女孩眼里隐隐含有泪水，就如初见时场景。
    “你做错什么了？”
    小月老老实实不敢再乱说话，“大人，我去受罚。”
    说完又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拍起来，临走之时还看了眼国师大人，可惜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任何表情。
    外面的嬷嬷早就候着，这会儿见她出来拉着她说教，“你这个皮猴怎么又惹大人生气，你胆大的跑出去，你知不知道大人很生气。”
    小月点了点头，“我这不是来受罚了吗。”
    嬷嬷摇了摇头，一脸担忧，“你都十五岁了，要是还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以后嫁进婆家还不得吃亏。”
    小月乖乖的跪在院子里，头顶一碗水，太阳下小脸蛋晒得红红的。
    偏院，几个丫鬟在一起说话。
    “你说小姐性子那么不定，能找到好人家吗？”
    在南诏女子十六岁就成年了，女子到了十六岁就得成亲了。
    “担心什么，听说南宫家在就给她订了一门亲事。”
    “真的？是谁家的公子？”
    “这就不知道了，还是无意中听小姐提起。”
    几个丫鬟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国师大人身上。
    “咱们大人也快三十了，这个年纪都还没成亲。”
    “国师大人能比一般人吗，依我看府里的女主人恐怕要一段时间，说不定就等到小姐出嫁。”
    “你们都错了，听说陛下有意把公主许配给国师。”
    “你从哪听说的？”
    “还用说，你没看见公主来咱们府，未出嫁来，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公主就好了。”
    南诏的秋艳公主出了名的才女，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这边院子里，小月听见那几个嘴碎的丫鬟说话气的牙痒痒，要不是时辰不够她一定要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嬷嬷在一旁看着，担心不已，“小姐你还好吧，要是不舒服我去跟大人求求情。”
    小月知道今天惹他不高兴，倔强的说：“说要罚就要罚，我不是一点痛就怕的人。”
    高阁亭楼上白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衣袂连襟被风吹的飞扬而起，他的眼睛落在某个庭院里，某个小小的身影还跪在那里。
    这是南诏最高的阁楼，连皇宫里望月台都要矮上许多。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冒出来，撒下一片辉光，夜晚的风呼啸，隐隐有咆哮的趋势。
    只见男子手一挥，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飘扬的衣袖也飘飘的垂下。
    几不可微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往楼下走去。
    ……
    小月从小到大受过很多罚，也养成了他不叫她起来她绝对不会起来。
    小脑袋有些困意，小鸡啄米，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她猛地清醒过来。
    看着周围安静无人，只有屋檐下挂着的几只灯笼，周围是虫鸣之声。
    这会儿看着天空，望了望圆月，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大人时的情形。
    其实有些记忆她已经很模糊，唯独记得他伸出手淡淡的笑着。
    来到国师府之后她很少见到她笑，很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唯独被她惹火了才会板着脸罚她。
    其实她昨天偷偷从他屋子里跑出去，其实不想离开的，只是有些难受，她一直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什么都不管，就在国师府到老，可是……她要以什么名誉。
    就像那个女人说的，名不正言不顺，下人喊她小姐她却连个丫鬟都不如，说她是丫鬟偏偏她又算半个主子。
    腿已经僵硬了，可是她还是不起来，伸着脑袋一次次往尽头看去，迟迟没有看见某个人影。
    只怕是连他烦了，也不要她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身子一抖一抖抽泣。
    他走过来就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就像深林里的小动物，面临未知的危险却没有能力自保，只能低低哭泣。
    他停了停，原本不想去，但是她那个倔强性子跪到天亮都有可能。
    “还要哭多久？”
    头顶上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小月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大人在月光映衬下像个嫡仙。
    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一张脸脏兮兮，声音哽咽，“我……我没哭。”
    他走过去，一如以前很多次那样，朝她伸出手。
    她立即没了小脾气，把手放在他手心，一用力就站起来，可是脚下一软，就要往前栽去，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
    她抬眼就对上大人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要是不想受罚以后就乖一点。”
    两个人靠的极近，他的清香味道打在她脸上，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燥热。
    看着女孩又犯傻的样子他耐着性子问：“还站不起来？”
    小月瞬间回过神来，离他远了点，殊不知这个动作让她直接一跤摔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大……大人，我以后不任性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这话说了几年。”他显然不信。
    小月咬了咬唇，“我知道我很不懂事，大人给我点时间我会变得乖乖的，不惹你生气。”
    他深沉的看着女孩，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一年”
    她心猛地一沉，不知道为何痛的厉害，但是她不敢哭，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道：“我知道了。”
    ……
    小月有些吃力的走在前面，这是她第一次跑到大人面前，以前都是她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说话，他不喜欢听得时候会停下来，然后要她闭嘴，然后她就乖乖闭嘴，但是过不来多久有变成个小话唠。
    很长一段时间她喜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好像有了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他说一年，一年后他要跟那个女人成亲，那时候她怕是不能留在府里了，她不知道离开国师府还能去哪里。
    以前一直吵着要离家出走，一旦让她走她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就连一直尊敬的大人也会离开她。
    国师看着女孩头也不回的离开，眉头微微皱起，她今天一直怪怪的，难道出去一趟不愿意在这里？
    ……
    嬷嬷早就准备好热水，见她过来连忙迎上去，“小姐啊，你快去泡泡热水，寒气重别坏了身子。”
    她一直低着头，嬷嬷以为她想不通，安慰道：“大人也是为你好，让你收收性子，等以后有女主人进府你的日子好过点，将来对你也好，嫁了人就不会被婆婆说。”
    “我不想嫁人。”
    “嘿嘿嘿，小姐又说气话了，哪有女子不嫁人。”
    “反正我不嫁人。”
    她气呼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也泡热水澡，外面的嬷嬷怎么叫她都不理。
    嬷嬷摇了摇头，“小姐这是怎么了，奇怪？”
    不过嬷嬷也没有多想，小姐性子乖戾，做事也反反复复，但是她不敢怠慢。
    以前有个丫鬟看她不是主子，就跟她打起来，一不小心把小姐推进池塘里，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那个丫鬟也被赶出府，后来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全身还是瑟瑟发抖，脑子里一直乱乱的，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是没想出什么头绪。
    迷迷糊糊中她呢喃，“明天做好吃的给大人。”
    ……
    第二天一大早她爬起来，手忙脚乱的跑到厨房，下人们都还没起来，她拿起玉盘就去了府里的小山。
    早晨，国师会在雅筑楼弹琴，她呼和着琴音，笑着唇像只小蜜蜂在花园里转。
    她的衣襟被露珠打湿，自己完全不在意，弓着身子在里面认真收集露珠。
    一曲高山流水，琴音受弦，国师拿着琴看着边上跪着的嬷嬷。
    “何事？”
    “大人，小姐不见了。”
    她一大早去叫小姐，还以为她赖床不起来，进去一床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府里找过了？”
    “奴婢都找过了，小姐平时去的地方也看了，都没有发现。”
    他蹙眉，站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往书房走去。
    嬷嬷一干下人不知道她的意思，面面相觑，但是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
    小月看着太阳已经照过来，采集不到露水，这才作罢，看来明天还得早点起来。
    她一路上高高兴兴捧着玉盘，路上丫鬟见了她纷纷行礼，她也不在意，拉着一个人问：“大人在哪？”
    “书……书房”
    下人话还没落就看见她直匆匆往里去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推开房门。
    “大人我今天一大早……”
    书房里除了大人还有一个人，那个女人，南诏的公主，女人双十年华，美的不可方物，两人站在一起画面太美，她就像误闯的乞丐，生生破坏了这种美。
    “进门之前知道敲门？”他冷冷开口。
    她一愣，见他脸色不大好，福了福身子。
    “见过公主。”
    “不用那么多礼，这里有没有外人，小月来我这儿。”
    她看着公主无懈可击的笑容，她曾经也以为公主很喜欢她，还高兴的以为多了个姐姐，直到她面目扭曲跟她说了那一翻话后她在也不亲近她。
    公主的手僵硬在空中，她一点反应没有，为了缓解尴尬她问：“手里端的是什么？”
    她原本高兴的心情也变得有有些低落，看了看大人脸色有些不太好，她讨好的把玉盘端过去。
    “这里的是晨露。”
    她双手给他，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的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并没有接过去，只是盯着她看。
    “去哪了？”
    她低下眼眸，黯然，把双手缩回来，小声的说：“在山里。”
    他看着她手里的晨露一下子明白过来。
    秋艳公主脸色不大好，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就像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去哪要跟下人说一声，大家还以为你不见了，忙活了一大早找你。”
    “我知道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跟她生气，年纪小不懂事。”
    他淡淡“嗯”了一声，秋艳公主笑得如沐春风。
    她一直盯着玉盘，也不管他要不要，用力的放在桌子上，埋着头出去了。
    艳秋公主摇了摇头，“小月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难怪南宫大人担忧，一直想着把人接回去。”
    “若是真心想接她回去，当初也不会抛弃她。”
    艳秋公主拳头紧紧握起，脸上维持笑容。
    ……
    他盯着桌子上的晨露，满满一碗，良久，拿过来全数喝掉。
    到了外面，本来要去宫里，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院子走去。
    里面传来女孩练武的声音，刚到院子就看见灵动的少女拿着一把木剑挥来挥去。
    动作不标准训，手腕也没力，他看着看不下去，在她旋转挥剑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里的木剑。
    “这里抬高点，腰挺直点，腿压下点……”
    她猛然一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心下有些慌乱，姿势越发不标准，有些动作干脆忘的一干二净。
    “大人你怎么来了？”
    她很惊喜，以为他不愿意再看见她。
    “怎么突然用功了？”
    以前逼着她学，各种耍赖，就是不学，今天难得没有人看着她还这么用功。
    她收起木剑，答：“我以后都会好好用功，把课补回来。”
    “嗯”
    她又像往常喋喋不休突然瞄到他眉头皱起顿时不说话了，捂着嘴巴。
    “为什么要给我采晨露？”
    她一听又笑了，下意识挽着他的手臂，双眼亮晶晶看着他，“你喝了？”
    “嗯”
    “太好了，天还没亮我就去采了，以后我每天都要采。”
    看着女孩干劲十足的样子他打断，“我不喜欢喝。”
    “不喜欢也要喝，大人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也不能阻止生老病死，我听修炼之人说每天喝晨露可以延年益寿。”
    “我很老？”
    “不老，大人比好多男子都要年轻。”
    “我不需要喝。”
    她反应过来，一副天真，“但是你已经三十岁了，很快就老了，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所以以后我会给你采。”
    “……”
    “大人我以后都好好用功，你可以不生我气了吗？”
    “……”
    她缓缓低下头，很难受。
    “以后我怕见不到你，我不想你以后想起我都是我不好的一面。”
    她想清楚了，好好用功练武，以后离开国师府她就去闯天下，却对不做拖油瓶。
    “大人我知道一时间很难改我要是再犯了你就提醒我……当然罚我也可以，我都接受。”
    女孩抬起头坚定看着她，纯净的眸子多了些忧伤。
    他移开眼，不在说什么，转身就走。
    身后又传来了女孩练武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踩到脚了，呲牙咧嘴喊痛，他似乎能看见她皱巴着脸可怜兮兮看着他。
    ……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八岁，被丢出府躺在山上奄奄一息，她的面前是一头狼。
    当时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小小年纪面临死亡居然朝着他一笑。
    也许是那个笑太过震撼，等到出手才发现自己救了她。
    带着她看了大夫，照顾了几天终于醒过来，她的第一句话说：“你是神仙吗？”
    后来他要走，她就跟在身后，长途跋涉，跟着她翻了几座山。
    最终他停下来，装作靠在树下睡觉休息，等待她赶来的时候他以为她会躲在树下乘凉。
    她做了一件让他都感到震撼的事，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张大叶子，小小身子站在他旁边，双手替他遮去脸上的太阳光。
    他一直闭着眼，大概有一个时辰，她一直替他遮阳，中间几次累了，也只是停下来甩甩手臂。
    等他睁眼，她傻兮兮朝着他一笑，然后就晕倒在他面前。
    接住她小小的身子，那一刻他心里很复杂，第一次涌出陌生的情绪。
    后来他就带着她，承应约定当国师，她也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南宫家不是没来接过，都被他挡回去，那些人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想她回去，要是没了他，她又会重蹈覆辙。
    等到她十六岁，他也可以成亲了。
    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臂弯里的女人，这个女人才是他的妻子。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秋艳公主很爱眼前的男人。
    “一些小事，我该回去了。”
    “你多陪陪我，我一个人无聊。”
    女人撒娇的看着他，有些小俏皮。
    “去花园走走。”
    秋艳公主很高兴，当下打发下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
    外面的天都黑了，嬷嬷好几次来劝都被她赶走了。
    这都不知道嬷嬷几次来了。
    “小姐快去歇息，这里冷，别生病了，奴婢们自然会等着大人回来。”
    “那不同，你们等你们的，我等我的，嬷嬷你不要在说话了，我看月亮呢。”
    她的头一直望着天，也不知道看什么，时不时笑出声。
    国师回来时就看见女孩已经依着门槛睡着了，歪斜着身子，因为冷身子缩着。
    他走近都还没醒过来，原本想要把她叫醒，最终还是弯下身子把人抱起。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大人，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又睡了过去。
    他愣了愣，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唇瓣碰到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