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卢唐往事
小穆庭审以后我就没有再去看过他,一方面是岳政泽的要求,另一方面,害怕在他面前会漏出破绽。离别的一天总要到来,这半年他适应了,以后会好很多。当他问起为什么我不去看他的时候,所有人的回答都是预先商定好了的:怕见了会更难过,更难忍耐,索性挨过这半年再见也不迟。小穆自然不会轻易被说服,好在他们又及时的拿出各种理由去搪塞,才算勉强骗过。我和岳政泽结婚的消息更被封锁的滴水不漏。
婚礼被岳政泽定在了三个月后。似乎周围的人都在忙碌,只有我一个人清闲的有些过分,也觉得那些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阿寄啊,别人要做新娘子时都高兴的笑逐颜开的,怎么你成天都呆板着一张脸呢?”我正坐在书桌前翻看旧时的相册,妈妈就进来了。
“哦,可能是不习惯吧,突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我合上相册淡淡的说。
“是太快了点,难免觉得有些仓促,为什么不多等等,等梓深出来好让他也参加你的婚礼?”
“等不了了,等不到他了。”我低头黯然神伤。
“算了算了,”妈妈见我难过起来安慰道:“那就不等了,大不了你们以后再给梓深赔个罪。”妈妈说完一笑,被蒙在鼓里的她一直活在喜庆的氛围里。我扑进她的怀里,歉意和痛苦无声蔓延……
总在家里待着也不像样子,为了不让爸妈觉得太奇怪,我只好装装样子出去“逛逛”。但是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又太奇怪,于是有意无意的就走进了大学校园里。它依然是个意气风发的地方,到处充满着活力还有欢声笑语。现在才感觉到学生时代是最无忧的一段日子。
时逢七月,是“绿杨阴里白沙堤”景致,满目苍翠欲滴,彩衣翻飞。我一席草青色长裙几乎和周边的绿意融为一体,也和它们一样,是人无心注意到的存在。
就那样有一步没一步的在树荫下走着,突然有人大声喊了句“云寄”,与此同时右手手臂被人猛的向后一拉。
“……卢野,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被迫转身的我看到身后的人大吃一惊,竟然会再遇见他。
“你跟我走!”不容我多说,卢野就将我拉到了一颗没有人的大榕树下。
“你为什么要嫁给岳政泽?”卢野那双有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怒。
“你怎么会知道的。”
“现在恐怕只有穆梓深一个人不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
卢野那带着十分不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凡要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走上这一条路。”我转身遥望着远处的高楼说。
“所以呢,你就要拿自己未来去跟穆梓深最厌恶的人交换?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难过是一时的,”强言狡辩,但却把头埋的深了,“总好过废了;心情可以调整,人生要是毁了,就再也调整不了了。”
“就像那时候你对我做的一样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回头看着他,挤出了一抹强笑。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xx公司会忽然再同意签约,我的道路又变的那么通畅,都和哪位市长公子脱不了干系吧。”
“那是因为你有令他们信服的实力,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道理不和你签的。”我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卢野说的没错,以他的聪明,我根本就骗不了他。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恐怕就不会有拒签这一出了。”
“……”到了这一步,真不知再说什么好。
“云寄,那天在如意咖啡馆里你所说的,我没有一句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那些不过都是些违心的话而已。”
“我……不是……”因因果果,怎么能道的清,总而言之,都是我的过错。
“但是,你的心却是真的走了。”卢野看着我的眼睛,我惊惑的目光里映着他的苍凉。
“你爱着穆梓深。”
“卢野……”原来他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一直以来的愧疚又涌上心头。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心不在焉,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的那么自在开怀,我才知道,我是真的丢掉了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喜欢上别人……”我暗咬住唇,内疚与羞愧的不敢抬头再看他。
“不是你的错,云寄,你也被自己骗了好久不是吗?只能说,爱情这个东西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原本以为早就摸的一清二楚,实际上却是被它戏谑了一番。”卢野嘴角轻扬,如同看透之后的释然,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正是因为明白你我并不能真正做到一心一意,我才决定放手,为了不让你陷进无谓的自责里,所以在毕业典礼时说了那些话。我放弃你,不是因为你‘软弱’,而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一切包袱,重新和穆梓深开始!”
原来是这样。
“卢野,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我这么做,我,不管受到怎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是我糊涂了那么些年,无端的搅乱了你和那么多人的生活。”
“你总是站在一个角落里暗暗地自责,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所带给我的也是一份无可替代的快乐。”
一份快乐吗?不是伤害?望着他,脑子运转的很慢,面前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是用思考能解决的了的。
“我放弃,是因为还有穆梓深,可是你却要嫁给岳政泽,那我当初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过了好久,眼前朦胧又清晰,我才笑着对他说道:“卢野,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能认识你,”多少话到了口头上只能说出这一句来:“很开心!”
他原本又提升的怒气被我这一句说的愣了,随即摇了摇头。
“卢野,谢谢你。”
“那你就答应我,不要和岳政泽结婚了,之前就算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那样做我仍然……”他眉头一锁,继续说道:“穆梓深要是知道你嫁给岳政泽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入狱却什么都不做,他是为了救我才中了岳政泽的圈套,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云寄!”
“你知道我的性子,小穆我一定要救,至于以后会怎样,以后再说吧。”我坚决的说。
卢野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趟会白来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看来最终我还是白来了。”
我与卢野一起重新去了一次如意咖啡馆,这次不再是恋人,而是朋友。这咖啡里却依旧是坦诚和真的味道。
刚刚在车站送走了卢野,迎面竟看见了唐瑾黎。她身穿一蓝色落地裙,原来的波浪长发变成了披肩直发,人也显得比以往清瘦了些。
找了最近的一家茶餐厅。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的说。
“我是偷偷跟着卢野来的,他一听说你要嫁给岳政泽就立即丢下了工作来到了这里。”她用杯子盖拨弄着茶水说道。我看着眼前的茶杯没有接言。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在意一个人。”
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妒意,我不想她再为我和卢野之间的感情继续揪心,开解道:“这个消息太过令人惊讶,就连当事人的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卢野和我同学那么久,来问一问究竟没什么奇怪的。”
她一笑,恢复最初自信满满的状态。“我不是个喜欢逃避、不能面对的人,”她敛去微笑,“云寄,你真正走进他心里了。”
“只不过是你的错觉而已,最重要的是我和卢野早就没有了可能,但你可以陪他走到最后。”
“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我摇了摇头,“虽然曾经好奇过,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段过往压在我心里很久了,除了你,我竟然发现我找不到其他人去诉说了。你权当听一个故事好了。”
我没再拒绝,听唐瑾黎一点点的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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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卢野高中同学三年,他很优秀、很聪明、也很呆笨,在感情上总是那么木讷。我知道偷偷喜欢他的人很多,我第一次见到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就再也忘不掉他的模样,他是那么的清秀、温和,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不可亵渎的气质。后来,我和他成了前后桌,和苏艺彤成了同桌,我们三个人‘霸占’着班里前三名的位置,即使名次上有变化,人却从来不出第四个。我们渐渐熟识,有了问题也相互讨教,关系很融洽。我和苏艺彤经常会聊到他,他的人和事成了我们最有意思的消遣。高二的时候,我终于用近乎**的方式跟他告了白,我喜欢他,但是不确定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如果要继续那么等的话,恐怕整个高中三年都会平白过去的。于是有一天,晚自习到了很晚,其他同学都已经回了宿舍,只剩下我和卢野两个。
“还不打算回去吗?再晚了宿舍可要锁门了!”
“看完这道题,马上就走了。”
“卢野,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盯着正冥思苦想解复杂方程式的卢野说。
“什么?”他抬头一脸茫然的问。
“有人喜欢你。”他神色透漏出一丝慌乱,仍然埋头做题。
“艺彤亲口告诉我的她喜欢你,你呢?你喜不喜欢她?”我故意这么问,看他会如何回答。
他用大众的方式说学业为重,暂时不考虑。我当然不会就那样死心。
“借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清楚有那么难吗?”我更进一步的逼问。
“不喜欢。”他仍然低着头,可是出人意料的如是说,我心里非常高兴,不舍不弃的接着问他:“那如果现在是艺彤在替我问,你会怎么回答?”问出那一句,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我看到他手头的笔尖一顿,停下了书写。感觉到离答案越来越近,既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卢野抬起了头,说“喜欢”,那一刻我感觉四周都是彩色的,炫目、美丽。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回宿舍睡,卢野也是,我们在教室坐了一晚上,聊了一晚上,笑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起打了一天的盹儿,呵呵。那时候,真好。后来苏艺彤感觉出我和卢野之间的关系比以往亲密了许多,就问我,我们是不是好了,我没打算瞒她就告诉了她。日子就那样走着,直到填报志愿的时候出了问题。我和卢野商量好了一起填报j大学,可是卢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卦填报了这个城市的大学。我很生气的跑去找他问理由,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就抛给了我一句“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当时气急了,什么也不想就大声冲他吼道:“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再见到我,才偷偷一个人报了那里?你说啊!”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就是突然想改变主意了。”
“你!卢野,我讨厌你!”我丢下他一路奔回家里,心里想的全是卢野喜欢上了别人。
再后来苏艺彤来劝我,她说也许冷落卢野一阵子他就会知道错了,她让我暂时离开他,并力劝我出国留学,我当时脑子一热就真的出了国。那以后所有有关卢野的消息都是苏艺彤告诉我的,她告诉我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卢野还是像高中一样很重学业,也没有另交女朋友。我想联系他,可是当年的事他总欠我一个解释,于是一拖就是一年多,为了激他,我还特地让苏艺彤传出我有了男朋友的消息,可他还是没有联系我。就当我差点对他失去信心时,巧遇到高中时另一位同学,她也出国留了学,还和我是一所学校。寒暄时她无意提到我和卢野的事,惋惜说:“可惜你们要分开好几年,卢野为了你的学业,连这么久的相思之苦都甘愿忍受,张孝谦高中虽然和卢野是一个宿舍的,可却没他那份心,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分手了。”
“你说什么?”她的话说的我云里雾绕的,我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瑾黎,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张孝谦告诉过我,卢野曾经和他说不想你因为他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等你大学毕业后你们再继续在一起。”
当时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说,明明是卢野先反悔另报了志愿才会有我出国留学的事,为什么她说的却是相反的?后来多方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都是苏艺彤在中间捣的鬼。是她骗卢野说我因为和他在一起才放弃了出国留学,卢野为了让我改变想法才转而填报另一所大学,他想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后才告诉我。苏艺彤则在之后劝我出国,我竟然还傻傻的配合了她这出计。正当我计划要回国时候,苏艺彤却突然“悔改”、哭着向我忏悔了,原因就是,卢野身边出现了你。卢野以为苏艺彤早就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可是不知道苏艺彤其实将计就计,一边继续瞒着我,一边把我有假男朋友的事当做真的告诉卢野,让他以为我不会原谅他。我才知道,原来苏艺彤也喜欢卢野,我早该想到的,是我活生生的错过了卢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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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黎说到这里难掩痛苦,面色很难看。我听到这一段往事也不禁唏嘘,也为自己曾经是卢野的女朋友而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误会。既然已经知道是误会了那就好了。”
“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对我和卢野重新和好满是信心,也顺便来看看能成为卢野第二任女朋友的是何方神圣。”
“闹不准真是哪一方的神圣帮了忙——结识卢野是我的幸运。”
“对他来说或许不是这样。”
“没错,自从认识他我没少给他带来麻烦。”
“我指的是你到他心里走了一遭儿,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后又狠心的离开他。”
“瑾黎,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卢野的心里一直都有你,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假以时日,你们一定可以重归于好的。至于我,对卢野来说,根本没你说的那么重要,那只是你的猜忌而已。”
“如果只是我的猜忌就好了。一开始我还能够故作无谓看着你们以**相处,那时候只想着卢野只是暂时无法收场,或是故意气我,不会对你认真的;可是越往后我越发现,他对你的事几乎件件放在心上,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我客气——客气就代表着疏离。卢野,再也不是我之前认识的他了,即便我和他和好,卢野给我的也不再是完整的他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命运好像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场错过,当再回头的时候,最初的感觉早已消失不见。
“说实话,我有点恨你,但是更羡慕你。”唐瑾黎表情复杂的看着我说。
“我没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伤害了最敬重的人,连累了最爱的人,还要被迫去和最恨的人结婚,倒了几辈子的霉才摊上这样的人生!”无力之极只觉可笑。
“你我都不是命运垂怜的人。谢谢你听我这些话,我该走了。”
看着唐瑾黎起身离去,一时百感。
“祝福你们,愿能尘世相守相安。”我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