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合适的对象，她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吧。
    除非是梦里。
    *
    当天夜里。
    明果果真的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幸福村，那个她长大的地方。
    梦境依旧那么清晰。
    时间还是那个晌午……
    梁国辉和孙芸第一次去她家的那个晌午……
    梦里她刚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就听见魏晨秀对孙芸发逐客令“走，你们都走，果果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即便是她一辈子埋没在这幸福村，我也不理亏，那是她的命，当年她妈能狠心抛下她一走了之，就该想到现在的处境，我们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不求她大富大贵以后报答我们，只是因为她姓明，留着我们明家的血。”
    “现在倒好，孩子长大了，想变着法的通过你们要回去，告诉你们，不可能。”
    “果果以后过得怎样，给姓林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回去告诉她，让她最好祈祷，祈祷果果一辈子顺风顺水，如果果果遭罪，你们就让她用后半辈子忏悔吧。”
    “老人家，你误会了，不是林玲让我们来的，是我们自己……”
    孙芸想解释，可魏晨秀像疯了一样直接打断孙芸，不听任何解释“不管你们怎么说，告诉你，果果她不会接收你们的施舍，走啊，你们都走！”
    “走，快走，你们都走！”
    魏晨秀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音是那么清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真的就像在耳边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嗯！”一个闷哼，明果果被梦里的那个声音惊醒了。
    睁开眼睛，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旁边的邓黎粒也睡得很安稳，没有一点动作。
    “幸好没吵醒她！”
    明果果下床倒了一杯水喝完，再次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庆幸，庆幸这次能及时被惊醒。
    这个梦她做了很多年，每一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出一点汗，是因为梦还没有做完吗？还是因为心里素质变好了？
    都有可能吧。
    明果果躺在床上想着以前的事情，每一件回想起来都那么沉重却又那么飘渺。
    沉重的是每一件事都用完了全身力气去完成，飘渺的是再重再痛的事如今都只剩下记忆而已，可怜的几秒记忆。
    人生真的好奇妙，奇妙得你无法想象。
    当你每天都在很艰难的做一件事情时，慢慢的你会发现那件很难的事情突然在某一天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说话，就像微笑，就像优秀。
    她原本是个沉闷的人，不爱说话，不爱微笑，却因为那些过往，她喜欢了说话，喜欢了微笑，更喜欢变得优秀。
    她以前害怕照镜子，害怕留长发，害怕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想起妈妈，害怕留起长法被她们认成妈妈。
    但最后，她都克服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服过来的，她敢直视镜子里的自己，她敢留起偏偏长发任人说三道四。
    关于妈妈那个词语，她也开始不怕去面对了。
    甚至她更多的是在心里感谢自己的妈妈，因为妈妈的关系，孙芸才会帮助她，又因为孙芸的关系，她才可以走到今天，不是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最好了，尽管她欠了孙芸那么大的恩情。
    只是，那么大的恩情怎么还？
    明果果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回想，可偏偏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她背着一背篓的莴笋去赶集，手上也提满了一篮筐的鸡蛋。
    田间的菜籽叶结满了霜，因为赶着去贩卖，她早上六点一刻就从家里出发了，冬天的早晨，六点根本都没亮，她那时体力也不好，走一会儿就会在路边歇一会儿。
    还有一里路到镇上的时候，她看见天微微泛白了。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终于亮了，终于快到了！”。
    她很累了，但路还得走啊。
    就在她咬紧牙加快步子继续前进的时候，山边突然飘出一道黑影，她刚抬头去看，还没看清楚，那道黑影就直铺而来，吓得她扔下鸡蛋就跑。
    但是那道黑影比她跑得还快……
    “啊！”一个踉跄，她扑倒在地，背篓里的菜也倒了出来，她伸手去抓背篓，那道黑影快她一步扯掉了她的背篓，然后朝她身上扑过去，力道凶狠，让人猝不及防。
    “救命！救命！”她大声呼叫。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声嘶力竭的喊叫，她拼命的锤打那道黑影，拼命的用脚踢踹那道黑影，但再怎么用力都踢不开。
    她越用力，那到黑影也越用力。
    黑影将她牢牢的桎梏在他怀里，她全身无力，声音湿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老天爷，救救我！求求你求求我！”她最后只能在心里呐喊。
    觉察到身下的人没有动弹了，黑影开始哈哈大笑，他伸手朝她的胸口摸去，触碰到圆润的那一刻，黑影像疯了一样，一口又朝她的脸上咬去……
    “嘶！”
    “啊！”
    黑影发出巨大的惨叫……
    她趁黑影叫松懈之时，两手推开，拔腿就跑……
    第一次她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那么腥臭！
    她原本以为自己无路可退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要被糟蹋了，可就在黑影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她像是被神附体了，猛的一张口咬上了黑影的耳朵，直到鲜血流出她也没松口，拼命的抵抗，拼命的撕咬，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能认输！不能认命！”。
    所以她用尽全身力气，死也没松口。
    “咯吱”一声脆响，黑影突然放开了她，她赢了，她咬断了他的耳朵……
    满口鲜血，她顾不上去擦，满地鸡蛋和莴笋她也顾不得再去捡，她一个劲的跑，拼命的往前跑，她想她一辈子都没跑过那么快了。
    后来她跑到了镇上的公安局，在看到警察叔叔的那一刻，她昏倒了。
    等她再次醒来，魏晨秀和警察叔叔都坐在她旁边，那一刻她无比安心。
    后来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警察叔叔讲了一遍。
    魏晨秀全程是哭着听完的。
    “挨千刀的，这么小一个女孩，他也下得了手。”她咒骂。
    再后来根据她的描述，警察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叫陈丙娃，镇旁边的精神病患者，因为早年妻子跟人走了，他气结于心，丧失了理智，慢慢的精神也开始失常，起初他看见年轻女性只是进行辱骂，后来就演变成了人身攻击了，陈丙娃的家人发现后，将他锁在家中，谁知这两天他突然学会了撬门……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警察很是难办。
    原因有三：
    一，陈丙娃是精神失常，无法正常认罪。
    二，明果果毫发未损，陈丙娃却少了一只耳朵。
    三，无目击证人。
    最后案件只能草草了事。
    自从出了这件事以后，村里一时议论纷纷，开始都是同情明果果，咒骂陈丙娃的不对，后面慢慢的开始自说自话，重心偏在了明果果的身上。
    到后来明果果家里隔三差五的来人，来了很多说媒的人，介绍对象要么是丧妻携子的，要么是残疾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所有的来人都被魏晨秀连轰带骂的赶走，她孙女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就因为这个事情，背上被人“糟蹋”的名声，她却无力反击。
    明果果开始是不在意的，因为事情根本不是他们传送的样子，他没有被“糟蹋”，她甚至咬掉了那人的耳朵。
    可是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越说越难听，她不得不正视。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没有强劲的靠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连嫁给一个只是跟她年纪相仿的正常人的愿望似乎都难以达成。
    她该怎么办？
    爷爷需要人照顾，奶奶需要人照顾，爸爸的债需要人还，她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守住这“两亩三分地”吗？
    然后十几年后她还清了爸爸的债，然后她长大了又老了，就这样受人指指点点的过完余生？
    “不能！绝对不能！”她无数次在心里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