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把翠翠叫到医务办公室，他长着一张肥嘟嘟的国字脸，下巴刚剔的刮净，怎么看都像一个洁白猪蹄。他的手指修长肥胖，指甲留的很长，翠翠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打量，他那十个手指头都像抽象了的钢钉做成的耙子。李医生的职业装，---那件白大褂可以说是纤尘不染，白的都有点闪光。喉结处高高隆起，在那巨大的疙瘩之下是一条蓝色领带的炮兵阵地。他还有一对大豹子眼，眼珠子黑亮而又迷离。患者都说他大而亮的眼睛是上帝之眼。它忽略一切情感而专注分发生或者死的权限。
    徐翠翠，是吧？
    啊，我是。
    我就开门见山吧，这世道，毕竟大家都很忙。你爸的情况呢，不是太好，也不是太糟。积极治疗，有望。。。
    我们治！
    翠翠亟不可待的打断医生的话。
    自愿治，哈？
    是。
    那好。现在国内治疗像你们这种中期偏下的肺癌患者，是有一种外国进口的新药，价格昂贵，但是疗效显著。再结合化疗，创造了治愈肺癌的很多粒病理学上的奇迹！不过，这种药不在合作医疗的报销范围之内。能听明白吗？
    翠翠点头。
    我想征求下家属意见，如果用，我这里开单子，那么你去续费。如果不用，那么咱们就重新制定保守的治疗方案，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来。
    多钱？翠翠怯生生的问。
    半个月一个疗程，一个疗程花费是8万。
    李医生看到面前这个女孩脸色上的神情变化。他以上帝的口吻轻声道：
    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都不一样，很多人都用不起，用不起的很多人很多家庭里，在金钱跟生命的选项当中，他们前扑后续，都义无反顾得选择了救命舍钱。毕竟，有了命才能有别的。
    我考虑下，好吗？医生。翠翠像是哀求。
    当然没问题。李医生慷慨的说道。不过你得快点做出决断，药咱们医院没有，得从北京或者上海的医院派送过来。你必须要清楚，这都是时间。
    翠翠的脑袋里嗡嗡直响，这巨大的轰鸣噪音，就像过火车或者飞机在她额头起飞。
    亮，你赶紧过来。有急事。翠翠给她未婚夫发一条加急微信。
    后者没有赶紧过来却在第一时间发过来跟她视频聊天的请求。她打开。
    翠翠看见屏幕里粉红色的墙壁，然后是她的爱人亮正一身工作服一身膏脂污迹得忙活着干活情景。婚期将至，为了节省开支，亮自己找来朋友正热火朝天的装修新房呢。
    怎么了，媳妇儿？我正如火如荼打造咱们的爱巢呢。
    屏幕窄小的视线里又凑过来一张脏兮兮黑黝黝的脸，那是她跟他的同学，彪子。彪子小一岁，他们的发小。铁杆儿于铁粉儿都不能描述他们青春岁月里结成的牢固而又真挚的情谊。
    嫂子，着急啦？着急也得等墙皮子干吧了不是？
    滚！你嫂子是淑女，我着急了好不好？你别惹她气你！
    翠翠看到此心底涌起一层波浪一样的辛酸。她挂断微信视频聊天，转而用手写信息。
    亮，我爸住院了。你来一下医院吧。
    亮什么都没追问，火速就到了。
    爸怎么了？
    癌症！肺癌！
    翠说完就一头扑进亮的怀抱里，强忍悲痛，嘤嘤而泣。
    亮的脸部肌肉打了一个霹雳！眼睛里升腾起不可名状的恐惧。
    跟我爸一样！他喃喃自语。
    突然的噩耗打的亮措手不及，在无边无际的绝望情绪蔓延当中，他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