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翼见沈嘉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停滞住了，他轻抬起手，微微拍了拍沈嘉的后背，“这些事情的发生都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太过自责，云老心中有他的想法，他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而我，也不会后悔。”
    沈嘉回过头来，眉目旋起，一双湛蓝的眸子里凄凉转而不见，“南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个，我能瞒你什么？”南翼飘忽的眼神停在白啼的身上，“白啼你说，刚刚的肉香是怎么回事，闻得我都有些饿了，丫头，你饿不饿？”
    沈嘉目光微闪，面容冷漠，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进了山洞中。
    “你这么做何必呢，她总归会知道这一切的。”白啼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巾放在南翼手中，看着沈嘉孤傲的背影说道。
    南翼接过方巾，垫到了自己的胸口之上，省的有血迹不断渗出。
    “你受伤这么严重，果真不告诉她？”白啼目光落在南翼白衫渐渐绽放的红色妖莲，轻皱起眉头。
    经过这场战役，魔军撤去，整个天仍是雾蒙蒙的，茫茫细雨簌簌散落林间，远处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冰凉雨丝落在森林粗壮的榕树上，顺着翠绿泛黄的枝叶脉络缓慢滚落。
    雨珠慢慢把叶片压下，叶尖儿挑着点剔透珠水，慢慢的，慢慢的从半空中滚落。
    水珠落在南翼的唇瓣上，他细细嗅着湿润的空气中送来阵阵血液的腥味，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幼年时，他蜷缩在长白山一个破落的山洞中，外面电闪雷鸣，出外觅食的母亲久久不曾归来，恍惚之中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他伸出长着绒毛的小脑袋朝着洞外看去。
    一群长相怪异的黑袍人遇到了觅食而归的母亲，把她团团围住，拿起手中骨剑直直刺入了她的身体中。
    就在她将死之时，身躯还牢牢的挡在这个隐蔽的洞口前。
    黑袍人嬉笑着诧异道：“还以为已经把鸟族全部歼灭了，没想到这里还遗留了一只。”
    自己小小的身躯在寒雨中瑟瑟发抖，正想冲出去为母亲报仇，还没出去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那是一双历经沧桑的手。
    南翼收回思绪，轻笑了声，云老，这千百年的生命是你给我的，我也定会守护好你一直惦念的那人。
    “无妨，下雨了，我们还是先躲躲吧。”
    白啼朝着空中无边的雨丝看去，眉目清冷，“确实是该躲躲了。”
    “白啼哥哥，你不知道，这几天森林一直在下雨，尤其是今日，早上下了，现在又下，也不知道前些日子被砸出的那个大洞是不是又深了些。”
    “大洞？”白啼刚走到洞口，止住了步子，眉梢眼角含着几许探究的神色。
    “是啊，就在前几日，一块陨石从天而降，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我一时没有觉察，还不小心掉了进去呢。”虎头睫毛微闪，一本正经的模样。
    “哦？在那里面可是发现了什么？”白啼瞳眸眯起，声音低沉，面容肃穆，像是在思考什么。
    “嗯，也没发现什么，就是有一块通体剔透的大镜子，我趴在上面观察了好些时日，里面的景物虚虚实实，还看到许多和我的人形一样的人在吃烤肉。”虎头歪着脑袋，白嫩的小手托着下颌。
    “原来，刚刚的烤肉香气是你搞得鬼，怪不得香气如此浓郁。”白啼摸了摸虎头的脑袋轻笑了一声，也走进了山洞中。
    沈嘉独自一人待在一个洞内，寒夜的冷意袭上她的身躯，低低的抽泣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凄凉。
    身上的素白衣衫上几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上面，把白日里沾染的血迹晕染开来，犹如浸湿的红梅。
    南翼手拿着一件披风缓步走了进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女子低声的抽泣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
    他注视着夜色中女子微微颤抖的脊背，一双眸子看起来犹如霜雪般冰冷。
    沈嘉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吹袭着自己的脊背，随之便是一件云白色的斗篷包裹住自己，转过眼来，正好看到南翼那双落入星辰的眼眸。
    她抬起朦胧泪眼，轻轻攥着衣衫的一角，松开了手，别过头去，装作镇定冷漠模样，“你来干什么？无情之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南翼轻笑了声，坐在沈嘉身后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连绵不绝的寒雨，面色清冷，半披着的墨发沾染了些细雨，带着潮湿的气息，他叹息了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沈嘉的手背上。
    沈嘉觉察到指尖的冷意，抽了抽，却被其紧紧握住。
    “你以为我本就是无情之人吗？见惯了多情多义便懂得无情的弥足珍贵。”南翼轻呼着气息正好能看到沈嘉瘦削的侧脸，如冰山一般，结了层薄薄的雾气。
    他伸手抚上那层寒冷，似要用自己的热忱暖化了，“那一夜和今夜一样，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草木的清香以及寒冷的湿意还有无边无际的鲜血的腥味，果真是让人彻夜难眠。”
    沈嘉听着身侧传来深沉的陈述，缓缓转过头来，却见南翼眉目浓黑，眸子在洞中火光的照耀下透着一丝凄凉，乌发散漫的垂落到肩上，嘴角冷硬紧绷，浑身透露出冷漠疏离的气息。
    南翼目光凝望着洞口暗夜的细雨，一字一句，细细道来。“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因为生来羸弱，被家族舍弃，是母亲带着自己住到了长白山后，可即便如此，黑袍人灭了鸟族之后仍不忘加害我的母亲，我躲在洞里瑟瑟发抖，是云离仙上救了我，把我带到天山悉心教授，还宽慰我对族人的愤怒，一年年成立了如今的鸟族。”
    “黑袍人？难道说就是今日所遇到的魔族？”沈嘉从未见过南翼如此疏离冷淡的模样，恍若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就是他们，许多年后，云离仙上告诉了我一段不为人知的史实，让我知道，无情纵是有情。”
    山洞中莹莹暖光下的一队男女，在漆黑的暗夜中恍若一盏心灯，照耀着对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