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曾想，千年之后的一日，天母才知道当年贺文手下留情了。
    他根本没有让妖媚魂飞烟灭，而是将她逼入了凡尘，生生世世孤苦一生。可没有叶莫的妖媚，是没有爱的。每一世，她过的都不苦，因为无所求。左右不过孤老一生。
    如果不是魔尊和小狐狸大闹一场，天尊也不会引咎自责，下凡历劫。那天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妖媚还活着。
    那该是多大的缘分？本该孤苦一世的人，竟然再一次遇见了叶莫。两颗心，好像磁铁的正极与负极，只要相遇，哪怕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都会莫名地吸引、靠近、结合。
    那一刻，天母是怨恨贺文的。
    这种仇恨就付诸在了贺燕身上，天母告诉贺燕，“就是那个女人，就是她害死了你的父母。你手刃仇人的时候到了。”天母说，这份仇，她会跟她一起报。
    天母还说，那只小狐狸就是她的女儿，天生的狐狸媚子。一个都不能留！
    贺燕自小就长在天母身边，关于父亲贺文的许多事，她几乎都是从天母那里知道的。有时候，她甚至恍惚地觉得天母对父亲的了解，竟然比对天尊还要多一些。天母说，那是因为贺文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
    她还说，父亲死于一场任务，母亲是殉情而亡的。
    至于什么任务，天母从来没有说过，所以平白给贺燕添了一份父母之仇，她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之所以不惜遭到反噬也愿意“报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份原因——神君。
    她恨小狐狸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神君的爱，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有没有记忆，不管他活着还是沉睡，她都是他生命里的唯一。
    因爱生了恨。只这一点，她就愿意不惜一切。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从小无人可依，尽管在天母身边，却也活得谨小慎微。谈起舒服，还不如她在御天司里短短生活的几百年来的更自由。
    可却不快乐。
    她被抽去法力，除去仙籍，永生永世贬入凡间的那一刻，其实是有些释然的。她终于不再被自己束缚了、不再被怨恨麻痹了。
    直到最后，贺燕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没的，她更不知道她亲手害死的那只小狐狸，其实是她恩公叶莫的女儿。如果没有叶莫，当年她根本不可能活。
    有些人，这辈子都活得迷迷糊糊，不知对错。可还是活了一辈子……追本溯源，并不一定会更快乐。就像贺燕。
    杀了恩公的女儿。
    间接害了恩公的妻子。
    留在母亲的情敌身边呆了一辈子。
    自己的娘亲竟然是被父亲亲手所害……哪一样都足够她心神俱碎。
    叶莫得知一切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动容。他派出去的人，早就回禀狐族的妖媚逝世了，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放弃了天尊的位子，他的妖媚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黑夜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但外人从来不知，这些年天尊与天母相敬如宾，可他却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