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
    秦晚回过身，看向薄靳深。
    她逆着光，表情晦暗不明，让薄靳深无法看清。
    水泥的建筑物映衬着秦晚，钢筋森林之下，她好似也是无情的。
    “张欣蕊要是主动找你，就是自投罗网，谁都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如果对方就是喜欢寻找刺激呢？”
    秦晚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着一件无聊的事情。
    “寻找刺激的方式有很多种。暴露身份这种事情，是最愚蠢的人才会做的。”
    “所以你当初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
    秦晚却将两件好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令薄靳深有些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一部分原因。”
    但即便如此，薄靳深还是承认了这一点。
    “终于愿意承认这件事情了吗？”
    “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薄靳深却十分坦荡，“但你得记得，我说得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而不是全部的原因。”
    “剩下的原因，是害怕自己的权利、地位、金钱消失。再也无法高高在上。”
    “并不是，晚晚。”薄靳深否认了这一点。
    秦晚始终站在原地，直视着他。
    她的表情，隐藏在逆光的阴影里，让薄靳深看不真切。
    但薄靳深的表情，却正好迎着阳光，把一切细节都暴露在了秦晚的视线当中。
    “薄靳深，你总是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众生，喜欢众人对你俯首称臣。毁灭他人人生这样的事情，在你眼里也不过只是如踩死一直蚂蚁一般简单。”
    秦晚继续说着这个话题，双眸冷了一些，内心也变得坚硬无比。
    他就是太高高在上，忘记了普通人的痛苦，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别人。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吗？”
    薄靳深沉默了许久，最终只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缓缓走向前，似乎想要看清楚此刻秦晚究竟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句话。
    戏谑？愤怒？
    还是哀伤？
    但薄靳深每向前走一步。秦晚就向后退一步，似乎有意要和他保持着距离。
    “你以为你在我心中会是什么样子？”秦晚冷笑了一声。
    想到今晚事情就能够正常进行，秦晚十分期待，她期望看到薄靳深从高处跌落，期待看着他狠狠摔在地上。
    她要薄靳深明白，狼狈二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至少不是这样。”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也许是知道薄靳深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计划一定会顺利实施，秦晚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及了往事，提及了那段她不轻易响起的回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得了很严重的厌食症，差一点就要离开，去寻找父亲。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功能紊乱，恰好失忆，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听到这句话，薄靳深的瞳孔颤抖，连心也狠狠揪了一下。
    很疼……
    秦晚的医疗记录早就被傅北城刻意隐藏了起来，薄靳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金钱，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找到。
    他知道秦晚度过了很难熬的一段时间。却完全不知道她居然有轻生的念头，甚至差一点就要离开人世了。
    “当然，这应该就是一些命运的指引，让我好好活下来，重新回到这里，报没有报完的仇。让你们这群罪魁祸首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秦晚的声音乍一听很是冷淡，但是仔细听来，却能够听到里面轻微的颤抖。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想要五感情地把过去的事情告诉薄靳深，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毁了一个人本该平静的人生。
    “你从来都觉得自己永远正确，即使回忆了多少次过去，你也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就像那日在我家，你对我说的话。根本就是觉得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都没有任何过错。”
    “晚晚，不是这样的。”薄靳深终于再一次开口，“一切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你不用为自己辩解。我的父亲是被你们金环舍的人残害致死。而你也是凶手之一。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薄靳深听到这话，抿紧了嘴唇，忽而快步走上前。不让秦晚继续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秦晚这一次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几秒钟时间，就让薄靳深站在了离自己不到五十厘米的位置。
    他终于看清了秦晚脸上的表情。
    没有戏谑，没有愤怒，更没有哀伤。
    除了她眼底被深深隐藏住的情绪之外，秦晚整张脸是毫无表情的。
    薄靳深一怔，看着她，明明是熟悉的面庞，却是完全不熟悉的感觉。
    秦晚真的变了太多。
    不仅仅只是态度和气场上的变化，更多的还是给人的感觉。
    薄靳深终于知道秦晚身上突然多出的疏离感和淡漠是怎么回事，秦国栋离开之后，秦晚与整个世界只保持着很脆弱的关系。
    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可以留下她的任何事物存在。
    只要秦晚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她就随时可以抛弃整个世界。
    想到此，薄靳深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触碰秦晚的脸颊。
    但这一次，秦晚侧头，躲避开了他的动作。
    “薄靳深。不要再虚情假意了。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给你，别白费心思在我的身上了。与其对着我故作情深，不如直接展示出你最冷漠的内里，或许我还能瞧得起你一些。”
    薄靳深摇摇头：“晚晚，你错了。”
    “我错什么了？是错在当初太相信你，让你把我耍得团团转？”
    “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秦晚却眉头一拧，不悦地说道：“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跟我伪装下去吗？”
    “你想知道的真相，我会告诉你。”
    薄靳深这是第一次，没有回避秦晚尖锐的逼问，第一次决定把过去的真相告诉她。
    或许陆易城说得很正确，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告诉对方自己做这些事情的目的，而不是隐瞒着她，甚至没有告诉她事实究竟是什么样，才会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扯到这么开，始终隔着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