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锦建德抓了抓身下的被子，良久才说出来一句：
    “我有点累了。”
    “爸——”锦由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月绯直接打断。
    “你爸刚刚醒，说了这么久的话肯定累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他。”
    锦由知道沈月绯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要她跟她爸冷静一下，不要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医院的一楼大厅东侧有个咖啡厅，沈月绯和锦由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点了两杯红茶和一口一个的小点心，沈月绯见锦由唉声叹气的，便讲红茶往她跟前推了一下：
    “一下午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应该口渴了。”
    锦由拧了眉头，手里握住杯把道：“张章芬都这样对我爸了，我爸还是不肯跟她离婚，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其实这件事情换做了旁人，都会跟锦由一样想不通的。
    现在的张家早就是不是之前的张家了，否则张章芬也不会各种找理由问锦由要钱。
    说白点，若是没有锦由，张章芬也就只能勉强守住她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过活罢了，哪里有钱买这买那？
    如今就有个可以让锦建德跳出来这个火坑的机会，可是他拒绝了。
    而且拒绝的很果决。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缘故的话，沈月绯和锦由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没有人想要过这样痛苦的日子，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挖了一勺面前的小蛋糕，锦由细细的品尝嘴里的酸甜滋味：“我总觉得，这张家当年看上我爸，显然是有别的缘故——恐怕不仅仅是图他老实本分。”
    “而且我也觉得我爸似乎在隐忍什么。”
    锦由这话说的也有几分自己的道理，沈月绯仔细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
    “也许，找到这背后的原因，才能知道你爸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可是这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锦由放下手里的樱花勺，道：
    “我还不如直接问问我爸，问问他为什么不同意。”
    “别。”沈月绯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我觉得以你爸的个性，应该是是觉得当年张家出手相助，类同于救人性命。”
    “……这话好像也是没有错。”锦由沉默了会，才开口回答。
    “可是这么多年，张家的那个恩情，我觉得已经在张章芬一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给消耗完了。”
    “那是你觉得。”沈月绯放下手里的茶杯，茶杯落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爸的个性，你还不了解？”
    “我理解，所以也觉得这个事情难办。”
    对于锦由来说，张家现在就是个吸血虫，迟早有一天会活活吸干她跟父亲身上的血肉的。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锦由现在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出来一个主意。
    “你就不会从别的地方下手？”
    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了，就冲张章芬拿了那五十万治病钱乱花的事情，要是抖出来，别说这村子的目光就能淹死张章芬，或许还可以直接毁了张来财的亲事。
    什么冲喜都是无稽之谈！明晃晃的都是张章芬想要拿钱的理由！
    再说了，全村的彩礼钱，就没有听说跟张家这样贵的，一开口就是百万。
    恐怕这张章芬是头一个。
    要是这张章芬自己拿的出来倒是另外说，可是这百万的彩礼钱是要从她锦由这边拿的——这就未免太无耻了。
    说的不好听，这是拿她锦由当做印钞机了，想要多少说多少。
    张家的这种行径简直就是不要脸到了极致——锦由很确定，这件事情要是被抖出来，张章芬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过没关系，她要的就是张章芬难过。
    欺负了她父女两个这么多年，在全部讨回来之前，那就先收些利息吧。
    就拿张章芬私吞救命钱的事情开篇吧。
    在锦由和沈月绯的运作下，不出三天的功夫，这私吞救命钱的事情，不仅仅是传遍了大街小巷，还传到了当地新闻台上。
    一时间这张家真的是快要被口水跟淹死了。
    本来这个张章芬在村子里的风评就不太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多的是人嘲讽她。
    而且本来这张来财眼看着就要定亲了，这件事情一传出来，正常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嫁给张家去。
    这么厉害的一个婆婆，指不定暗地里怎么欺负他们家姑娘呢。
    谁家姑娘还不是个宝了？
    就算是当根草，也不会狠心到送去这种黑心婆家吧？
    除非是见钱眼开的那种。
    只不过现在张章芬别说是五十万了，估计五万都拿不出来。
    这一来二去的，原本要跟张家定亲的那家子，吓得是连夜托了媒婆上门退亲的。
    就连过来办事的媒婆都会骂一句晦气。
    气的张章芬那胖胖的脸上都扭曲了，抄起家伙就把媒婆骂出去。
    媒婆：往后这姓张的一家，再不介绍姑娘过来就是。
    张章芬现在倒霉的很，不仅是遭到旁人的指指点点，还有记者准备采访——当然，记者也被她给打了出去。
    就在当地因为这件新闻议论纷纷的时候，沈月绯看准机会，和锦由商量了一下，把锦由在张家所遭到的待遇给曝了出来。
    这下子倒好了，引起了不少人的愤怒。
    还有人开玩笑说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好好疼都来不及，哪里敢不当人看？
    气的张章芬直接杀去了锦建德养病的医院。
    她以为锦由肯定在照顾锦建德。
    只不过锦由给锦建德换了个单人病房不说，外头也有霍家的保镖守住——就算是最后张章芬找到了病房，也进不去。
    张章芬本来想在病房外头呼天抢地的，结果被医院的保安毫不客气的以闹事的名头给带去了派出所。
    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闹事，自然是有警察管的。
    张章芬被派出所关了三天就放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眼神都十分可怕，看得女警都有些心慌。
    好在这里是派出所，张章芬再泼辣也不敢跟警察闹，唯恐叫警察把她抓走关个一辈子什么的。
    再说张章芬不在家的这三天，锦由终于是说服了锦建德，让他同意了离婚。
    而且还是走的法院——张章芬肯定不会同意协议离婚的，所以只能起诉了。
    因为沈月绯查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张来财不是锦建德的亲儿子。
    换而言之，就是锦建德被张章芬绿了。
    这么一来，大概也能说清楚当年张家为什么要锦建德当上门女婿了。
    可能那个时候，张章芬就已经有了相好的，两个人偷尝了禁果以后被张家发现，张家怕这件事情被人捅出去就丢人，所以这才看上了老实巴交的锦建德。
    至于为什么两个人结婚两年没有儿女，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张章芬并不想给锦建德生孩子。
    只想给自己的老相好生。
    就这样，知道自己被绿的锦建德，终于同意了离婚这条路。
    被绿这件事情，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容忍。
    既然张家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去做接盘侠，那么说不定……
    锦建德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心里头有个很可怕的想法。
    “我想起来，当年父亲再会赌博，也不会那么可怕，会让债主直接上门威胁——我有点怀疑这里有人设套。”
    这段话，是锦建德几天之后才跟沈月绯和锦由提起来的。
    “那时候我正在读书，眼看着就要参加高考，而且那段时间，我爸确实是有几分收手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你爸被人下了套，就是现在说的老千？”
    沈月绯对于赌博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说是老千，大概就是说被人下了套的意思。
    锦建德点点头，“那个年代，能够考上大学，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说的夸张点，要是哪个村子里头出了个大学生，那可这真的是全村都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月绯应了一句：“确实。”
    在锦建德年轻的时候，饱肚子都很难，更别说有空余的日子读书了，多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要跟着大人下田挣工分什么的。
    “只不过现在爷奶都已经去世，这件事情想要查证恐怕很难。”
    锦由冥思苦索，还是想不出来如何证明这件事情是真的。
    毕竟上法院起诉离婚，法官要看证据的。
    可不是一句空口白牙的话就信的。
    沈月绯也知道为什么要查证张家当年设套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一但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舆论就对他们有利。
    否则就算是赢了官司，等张章芬说出来当年的事情，大概会有不少人觉得锦建德这是看着闺女发达了所以要踢了糟糠妻云云。
    舆论的力量，沈月绯从来都不敢小看。
    再大的权势，也无法完全掌控舆论——而强势掌控的后果，往往都是引火烧身，自取毁灭罢了。
    乔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说这官司不仅仅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这样，才会少很多的麻烦事。
    毫无头绪的沈月绯，终于是想起来了被她冷落了很多天的霍总。
    打通了霍前川的电话，那头男人十分委屈的来了一句：
    “是不是没有碰见麻烦事就不会想起我？”
    “额……”电话那头的沈月绯，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很快就被霍前川猜到。
    没错，现在确实就是有了麻烦。
    所以她才会想起来霍前川这张王牌。
    唔，这么一说，霍前川还挺可怜的？
    算了，对象就是用“解决问题”的。
    开玩笑的表达了这么一句，霍前川在电话那头邪邪地笑了一下：
    “我还可以解决别的问题，比如说房——”
    “停。”沈月绯赶紧打断霍前川的话，这个人怎么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呸！老流氓！
    霍总内心：也就是你一个人的老流氓。
    被沈月绯急匆匆打断未说完的话，霍前川就知道电话那头的小女人又开始脸红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好了，不逗你了。”霍前川坐在椅子上转了个身道：“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等沈月绯把事情跟霍前川说完，后者来了一句：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叫一声老公听听。”
    沈月绯：？
    “那个，我们还——”
    “你叫不叫？”
    “老公。”
    “这句不对，换一个。”
    “老公？”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不对。”
    “老公！”语气中带着几分娇俏。
    “不对。”电话那头的男人拖长了尾音，甚至还传来几声笑。
    “老公～”这次换了个软萌的，沈月绯心下有点起鸡皮疙瘩：难不成这个男人好这一口？
    “不对。”霍前川的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沈月绯：我忍，谁让她现在有事要求这个男人？
    最后这通电话以沈月绯喊了十来分钟的老公才结束。
    挂了电话的沈月绯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至于得到了大大的好处的霍总，喜滋滋的把叶陆钧踢出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了，顺便还交代了元特助一块儿调查。
    不过这件事情年代久远，元特助和叶陆钧调查了五天才把材料整理出来。
    拿到资料的沈月绯觉得这次开庭稳了。
    这份资料上证明，当年坑了锦建德父亲的那个地下赌场就是张家见不得光的生意之一——这要是搁现在，分分钟扫黑除恶重拳出击惩治了。
    轮得到张家设套害人？
    不仅如此，还顺带挖出来一个猛料。
    之前听张章芬的话，拖着锦建德病情的那个姓张的医生，就是张章芬的老相好。
    也就是张来财的亲生父亲。
    这个叫做张曾宇的医生，就是打算等张章芬从锦由那边得到了足够多的钱，就直接宣布锦建德恶性肿瘤晚期没救，等着锦建德死了以后，他再找机会跟张章芬结婚，算是了了这么多年的心愿。
    说真的，如果不从其他的地方来讲，沈月绯对于张章芬和张曾宇的爱情还是蛮敬佩的。
    只可惜这两个人的主意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这两个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一个疯狂压榨养女，一个借了职务之便，胆大到想要直接害死人。
    可真的是让人深恶痛绝。
    而开庭的日子，就在两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