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珍听到这话就愣住了。
    她大儿子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她记得这小子八年前还哭鼻子黏着她，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不认妈了？
    张玉珍想发火，可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姜熹年，这会儿有些可怕。
    尤其是他冷着一张脸看她的时候，不怒自威。
    她突然意识到，在她面前的姜熹年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小屁孩，而是长成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
    这让她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眨着眼睛结结巴巴道：“就、就凭我是你们妈。”
    说到这里她又磕磕巴巴道：“再、再说了，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打他又、又怎么着？他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颇有道理。
    姜熹年脸上并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模样，也看不出悲喜。
    他低垂着眼帘，金丝边眼镜依旧架在鼻梁上，薄薄的唇微红，泛着一丝莹润的光泽。
    十八岁的他并不像同龄人那般，处处散发着稚嫩，反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沉稳。
    且不说张玉珍，就连王雪莹都看的呆住了，她不明白，这个大哥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凭啥她就长的逊色的多？
    仔细分析了一番，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是因为她有七分像她爸，三分像她妈。
    她有些沮丧，要是她爸是姜叔叔该有多好，这样她无论长的像谁都不会难看。
    良久，姜熹年这才抬眸，那张帅气的脸上浸染了一丝寒意，他淡淡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几个应该把命还你喽？”
    “这……”
    这话让她咋接？
    张玉珍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这次回来，明明是想一家团聚的，可不是跟几个儿子反目成仇。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下她打了老四，就相当于得罪了其他三个。
    就在张玉珍琢磨着要不要服个软的时候，就连着三个人影朝着他们走来。
    她一眼看到的不是她妈，而是被她妈拉着的毛豆。
    难不成是她眼花了？她妈不拉她的女儿雪莹，竟然拉那个野丫头？
    那野丫头一身洁白，小脸干净红润，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她心中一惊，就知道没啥好事。
    王老太总共生养了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男娃，早就已经成家立业。
    老三就是张玉珍了。
    早些年村里媒人介绍，她女儿嫁给了村里的富户姜家。
    按说这也是郎才女貌，为人津津乐道的一门好姻缘，哪里知道她女儿后来竟然抛下了四个儿子，跟隔壁老王跑到城里打工去了。
    对于老姜家，她心有愧疚，面对乡亲父老，她抬不起头做人。
    哪成想她女儿突然回来，带了一个野丫头不说，还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老王把她给骗了，闹得街坊邻里都来看笑话。
    她嫌丢不起这个人，就让她暂时在家里住下，没想到三天两头又闹起事。
    就在刚才，她外孙女跟外孙跑过来在她面前告状，说是老四被打了。
    尤其是这外孙女，哭得一抽一抽的，看的人心都化了。
    她是当妈的，管不了别人，这一次一定要管好这个不孝女。
    张玉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放软了语气道：“妈，你咋上这儿来了？”
    王老太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把我乖外孙怎么样了。玉珍，别说你是我女儿，我问问你，你现在还是老姜家的人不？”
    “我……”
    “你不是。丢人呐！”王老太打断张玉珍的话，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你在老姜家，吃喝拉撒都不愁，你不知足，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如今被老王赶回来，就想到老姜家的好了？我问问你，你现在又不是姜家的人，人家几个有爸有妈，你凭啥打人？甭跟我说就凭你是他们妈，你不配！”
    说到这里老太太抹了一把泪，看向姜禾宁：“甭怕她，她要是再敢打你们，别人治不了我治！”
    毛豆知道，张玉珍再怎么不好，她生了四个哥哥不是假事，她是他们妈也是不争的事实。
    儿子不能打妈，可他们姥姥可以啊。
    张玉珍被王老太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颤声道：“你这死老婆子，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如今还帮着别人欺负我，我、我现在就走了我，哪怕是在外面饿死冻死，我也绝对不会再回你屋里去！”
    “那你就记住今天这话。”
    王老太也是生气，早些年因为这不成器的女儿，她没少抹眼泪，可到头来，还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毛豆看了一出好戏，可她却发现她大哥哥还是不高兴。
    她迈着小腿走到她大哥哥面前，伸手一把抱住她大哥哥。
    大哥哥好高哦，她竟然只能抱着他的大腿。
    她仰起头看着她大哥哥，软糯糯道：“大哥哥不要伤心，大哥哥还有毛豆。”
    她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他大哥哥的小手指，弯着眼睛笑。
    姜熹年弯腰，将毛豆抱起来，伸手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笑笑道：“没有伤心，我有这么好的妹妹，怎么可能伤心呢。走，咱们回家去。”
    王雪莹边走边回头看，那么好的大哥哥，她也想要抱抱……
    毛豆跟着几个哥哥送了姜熹年上车后，天空开始下起雪来。
    毛豆现在马路边，突然冲着三个哥哥道：“村口是不是有个独木桥？”
    姜禾宁点头：“是有一个，秋天的时候发大水，原本的桥冲毁了，村里边就先砍了颗大树将就。”
    毛豆急急催促：“那你快带我去。”
    姜天佑不解，问毛豆：“去哪里干嘛？”
    毛豆一脸神秘：“去了就知道啦。”
    说着她看向前方，有雪花飘落在她长而卷曲的睫毛上，姜重阳想去给她摘掉，然而手伸在半空中，他的手就停下了。
    她妹妹这会儿真像个雪精灵。
    毛豆也没管那么多，在几个哥哥的带领下来到独木桥边上，她看着独木桥，迈着小短腿跑上去跳了跳，接着又下来。
    就在兄弟三个不解的时候，毛豆伸出小手，重重地在独木桥上拍了一下。
    只听“咔擦”一声，独木桥似乎裂开了。
    三兄弟：！！！
    毛豆瞪大了眼睛，又拍拍小胸脯，口中念念有词：“哎呀，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应该看不出来吧？”